94|懷鬼胎平地再起波 2(2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2163 字 2020-11-08

驀地,他腦中響起一串童稚的幼兒之聲:「新嫁娘。新嫁娘,紅花轎上新嫁娘。

「淚汪汪,過山崗,蓋頭下莫把笑揚……」

與君山,花轎上,他當時聽到的那個童靈的聲音!

謝憐猛然驚醒之時,那童靈的笑聲也戛然而止。他倏然轉身,不見任何蹤影。

與君山之事過後,他也在通靈陣內詢問過這童靈,但當時旁人都對他說沒在山上查到什么童靈,只有他一個人聽到了這童靈的聲音。而現在,這童靈已經是第二次出現在他面前了,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而為之?

那童靈不笑了,道:「娘。」

這一聲「娘」,近在咫尺,卻不知道到底是從哪里發出來的。謝憐一語不發,屏息凝神,側耳細聽。

沉默許久,那個幼兒的聲音又道:「娘。抱抱我。」

這一回,謝憐終於發現了——那聲音,是從他肚子里發出來的!

謝憐雙手原本一直端著假肚子,此時才驚覺,不知何時,手中端著的枕頭竟是變得沉甸甸的了。他一掌拍下,「啪」的一聲,衣服里滾出了一團東西,隱約見似乎是個慘白慘白的小孩,從口中呸的吐出幾團東西,滾進黑暗里,瞬間消失。謝憐搶上去一看,它吐出的東西是幾團棉絮和一縷黑發。想來,是他的障眼法起了效,這小鬼本想像吃掉上一個孕婦的孩子那般吃掉謝憐的「孩子」,卻吃掉了謝憐放在腹前的棉花替身。緊接著,謝憐又聽那東西凄厲地喊了一聲:「娘!」

不管它如何開口,叫喚得如何凄厲,謝憐始終沉著氣,連嘴也不張開。他斷定,這童靈是個胎靈,這間屋子,就是他或者她母親居住過的地方。因為它沒有一個確切的形態,如果是在幾歲的時候死去的,作祟時就會以幾歲的形態出現,但它大多數時候卻是一團黑煙,或是一個模糊白影子,說明它自己也不確定自己應該是什么樣子的。而且那些櫃子里的小衣服明顯沒人穿過,加之床上那大量駭人的血跡,謝憐推斷這屋子的女主人應該是流產了,而她尚未出世的孩子已經成形,有了一點自己的意識,化為胎靈後想回到母親肚子里去,便找上了那富商的夫人。

它在那婦人夢中開口喊「娘」,那婦人壞就壞在開口答應了。須知,「母親」和「孩子」這個紐帶非同一般,這一答應,就是一個予取予求的「許可」。她再一張嘴,恰好給了那邪物趁虛而入的機會,這小鬼便從她的口鑽了進去,溜到她肚子里,把原本在腹中的胎兒吃掉,鴆占鵲巢。雖說謝憐是男子,但他也拿不准,如果自己開口應了,這童靈會不會也趁機鑽到他肚子里去,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閉嘴的好。

於是,他一面緊閉著口,一面拿著芳心劍,到處找那小兒的蹤跡。對於危險,謝憐一貫直覺極強,這是從無數次實戰中千錘百煉出來的,根本不用仔細看,懷疑它在哪兒便一劍捅去,十之八|九都捅對了。雖然在那童靈設下的幻境中,謝憐對它的傷害會削弱好幾成,但它被謝憐扎中了好幾次,大概也夠嗆。過了一陣,謝憐忽覺足下一陣刺痛,竟是踩到了什么尖銳至極的東西,微微一頓。

那童靈見他中招,仿佛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奸笑。這聲音雖然稚嫩,卻根本不該是個小孩兒發出的,反而像是個惡毒的成年人,反差極大,令人毛骨悚然。誰知,謝憐卻是面不改色,一步不停,反手又是一劍捅去。再次刺中!

那童靈「嗷」的一聲,吃了個大苦頭,遠遠躲開。謝憐這才低頭看了一眼靴底,原來是踩到了一根倒著豎立的小尖針。必然是那童靈故意放置的,看來,它的確很希望謝憐痛得叫起來。不過,它失算了,謝憐極能忍痛,別說是踩到一根針了,就是被幾尺的捕獸夾夾住一條腿,有必要的話他也能忍住一聲不吭。

那針小小一根,扎得極深,謝憐本想把它先挑出來,然而那童靈吃癟後躥出,謝憐怕它趁機逃走殘害他人,就踩著那根針追出了屋子,不一會兒便感覺不到疼痛了,疾步如飛。在小樓里找了一圈也沒見到那童靈,謝憐正心中納悶:「難道是給我打怕了?」正在此時,不遠處的一扇窗子無風自開。

謝憐立即奔去,上前一看,卻是愣住了。只見窗外沒有街道,沒有山景,沒有行人,只有一片望不見底的深潭。

這片深潭的對面,有一座屋子,屋子里坐著兩個小孩兒,正是郎螢和谷子,正圍著一張桌子扒飯。然而,他們渾然不覺的是,在他們上方,還盤旋著一團濃郁的黑霧,正發出咯咯咭咭的嬉笑聲,脆生生地喊道:「娘!娘!」

謝憐一顆心猛地一提,雙手放在窗欞上,下意識要出聲警示,卻想起不可開口,強行收聲。

雖說,這不過是那童靈的幻象,可他不知郎螢和谷子是否也被拉了進來,若是如此,他們在這里受到的傷害便會加諸現實的他們身上。他想四下找只花瓶扔過去示警,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扔的東西,桌子椅子丟不出去,兩間屋子之間又是一片大湖,難道要他游過去?

這時,谷子沒精打采的,打了個呵欠,那團黑煙忽的聚攏,似乎就要從他口中溜進去了。

小孩子身體的那一層防御是很弱的,即便是不得到許可,說不定這東西也能侵占進去,沒時間給謝憐再慢慢思索慢慢游水了,當機立斷,謝憐喝道:「閉嘴!跑!」

話一出口,郎螢和谷子果然驚醒,嚇得雙雙閉嘴,一躍而起,那童靈則倏地消失不見,而下一刻,一團黑煙便在謝憐面前爆炸開來!

雖然謝憐喝完便住了口,但已感覺到一股冷氣往口里灌去,黑煙入腹,五臟六腑仿佛都要在瞬息之間被凍住。他咬緊牙關,迅速拆了幾枚護身符,取出里面的香草和符紙用力嚼碎,咽了下去。不一會兒,喉嚨一癢,這團黑煙又猛地被他吐了出來!

謝憐一袖掩口,咳嗽不止,嗆出了淚花,飛速思考應對之策。那一團黑煙被他吐出後依舊籠罩著他上半身糾纏不休,於是,謝憐手在窗欞上一按,縱身一躍,跳進了窗外湖水之中。

「咚」的一聲,謝憐深深扎入湖中。他屏了氣,盤了雙足,抱起雙手,作冥想姿勢,讓身體在冰冷的湖水里緩緩下沉。心跳平復後,他抬頭望去,隱約能看到那黑霧盤旋在上方,鎖住了整個水面。只要他一出水,必然要猛吸一口氣,而只要他吸了這口氣,必定會把那童靈整個吸進肚子里去。若是一個男人好端端的大了肚子,這可一點兒都不好看。

不過,跳下水只是為了尋求一段可以思考的空閑,不一會兒,謝憐便想出了對付它的法子,心想:「吞它進去又如何,我再把芳心也吞進去就行了。」他在街頭賣藝時也學過吞劍這門手藝,雖然吞來大概傷身,但也無所謂,反正能擒住這童靈就行了。

打定主意,他便放開了手,往一旁游去。卻聽上方一聲沉悶的水響,忽然之間,眼前被大片大片熾熱奪目的紅色占據。

烏黑繚繞的發絲彌漫了他整個視線,水花和氣泡咕咚咕咚密集起來,什么東西也看不清了。謝憐眨了眨眼,奮力撥開那纏綿的千絲萬縷和水晶般的泡泡,便感覺到了一雙有力的手。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頜。

下一刻,一個冰涼柔軟的事物堵住了他的雙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