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合靈柩棺舟出鬼海(2 / 2)

天官賜福 墨香銅臭 2257 字 2020-11-08

果然,花城笑道:「我躺進去不就行了?」

雖然他是笑著的,謝憐心口卻莫名微微一酸。

花城平攤掌心,彎刀厄命便出現在他掌心。說做就做,二人開始挑起了木材。因為並未深入森林,所以沒遇到潛伏在暗處的東西,一會兒便砍倒了好幾棵樹。轉眼,忙活了一日,天色漸暗。二人分工合作,有什么活都搶著干,效率奇高,晚間,棺材差不多就造好了。

謝憐一路上只吃了半個饅頭,早已飢腸轆轆,但想著盡早做好棺材盡早走,看棺材成型了才找了個借口去抓魚。但黑水鬼蜮的水里,怎會有魚?無功而返,轉而去了森林邊緣,在不算危險的地帶摘了些野果。誰知,回來的時候,花城已經生起了一堆篝火,坐在火邊,一手托腮,一手拿著一根樹枝,叉著一只野兔正在烤著。

那野兔已經處理干凈了,烤得表皮微焦直流油,香脆金黃的,肉|香四溢,誘人至極。見謝憐回來了,花城微微一笑,挪開了手,遞給他。謝憐接了,把果子遞給他,道:「都能吃。」

二人都是濕淋淋的,除了在海水里浸泡過,也被汗水沾濕了衣裳,但都很有默契地沒提脫衣服烤干的事。那野兔肉果然外焦里嫩,輕輕一咬,牙齒發燙,卻不能停下,唇齒留香。謝憐還是分了一人一半,嘆道:「三郎手藝很好。」

花城笑道:「是嗎?那可謝謝哥哥誇獎了。」

謝憐道:「是的。無論是做木工還是做食物,我沒見過比你更好的。那位金枝玉葉的貴人,真是幾世修來的福緣啊。」

他說這話時,仿佛在很專心地吃兔,卻沒聽到花城那邊的聲音了。半晌,才聽花城淡聲道:「我能遇上他,才是我幾世修來的。」

「……」

謝憐不知道說什么,於是仿佛啃得更專心致志了。好一會兒,才發現花城在叫他:「哥哥,哥哥。」

謝憐茫然道:「什么?」

花城遞了一方帕子過來,謝憐這才發現,他啃得用力過猛,半邊臉上全都是油,滑稽至極,登時微窘,接過帕子擦掉。花城把另一半野兔也遞過去,道:「哥哥想是餓得狠了,別急。」

謝憐接過,微怔片刻,還是沒忍住,道:「三郎,那位貴人,究竟是怎樣的人物?你怎會追不上?」

他是真心覺得,花城要是想得到什么人,世上絕沒有誰能抵擋得住他的攻勢。那日花城卻說,他還沒追上,不禁略感郁悶,心中對那位鬼王好逑之人生出一種異樣的情緒。大概是覺得對方非常沒有眼光,或者身在福中不知福。花城道:「說來不怕哥哥笑話。我不敢。」

不知是出於打抱不平的心,還是怕花城妄自菲薄,謝憐認真地道:「你有什么不敢的?你可是絕境鬼王,血雨探花。」

花城哈哈笑道:「什么狗屁鬼王,我要真這么厲害,早幾百年就不會給人吊起來打還什么都做不了了,哈哈哈哈……」

謝憐道:「誒,話不能這么說,人人不都是這么練過來的嘛……」說完就想起,他當年飛升之前,好像並沒有經歷被人吊起來打的這個階段,輕咳一聲。花城道:「他見過我最狼狽不堪的樣子。」

謝憐道:「那我很羨慕啊。」

聽他這么說,花城望了過來。謝憐不吃了,溫聲道:「你這種想法……我算是能理解吧。」

頓了頓,他道,「我也有段日子過得不順心,那時候就常想,如果有人見到我這樣在爛泥地里打滾、爬都爬不起來的模樣,還能愛著我就好了。但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人,我也不敢給別人看。

「不過,既然是三郎向往之人,我想,即便見過你最狼狽不堪的樣子,也不會說,啊,這人也不怎么樣嘛,這種話。」

他凝神道:「對我來說,風光無限的是你,跌落塵埃的也是你。重點是『你』,而不是『怎樣』的你。

「我,很……欣賞三郎,所以,想了解你的一切。所以,我覺得很羨慕,有人在那么早就看到過那樣的你,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緣。而緣能續與否,三分看天意,七分憑勇氣啊。」

篝火燒得噼啪作響,好半晌,兩人都沒再說話。謝憐輕咳一聲,揉了揉眉心,道:「我是不是說太多了,不好意思。」

花城道:「沒有。你說的很好,很對。」

謝憐松了口氣,趕緊又抱著野兔啃了起來。花城道:「不光如此,還有很多緣故。」

謝憐自覺說了太多,只想趕緊結束這個話題。而且,他搞不明白剛才自己為什么會說這么多,鼓勵花城去勇敢追求他心愛之人嗎?他又不是掌姻緣的神官,只道:「嗯……」

一席話後,兩人之間氣氛略顯微妙,匆匆吃完,繼續干活。不多時,棺材就正式完工了。

花城把嶄新的棺材推下水,隨即輕巧地翻了進去,坐在里面,這么長這么重的一塊木頭,果真浮在水面上沒沉下去。那棺材打得不算寬,謝憐提著道袍下擺邁了進去,只覺無處可坐。這時,天邊悶雷陣陣,烏雲滾滾,紫色的閃電時隱時現,不知何時就會一個霹靂炸響耳邊,空中飄下了細細的雨絲,且越來越密集,眼看著一場暴雨將至。

幸好二人干活時沒偷懶,把棺蓋也一起打了,不然這棺材推上海,不一會兒就灌滿雨水,咕咚咕咚沉底了。

兩人對視一眼,謝憐低聲道:「得罪了。」

花城也不多說了,棺內躺下,謝憐也躺了進去,帶上棺蓋。仿佛吹熄了燈,陷入一片漆黑。

棺舟出海,浮浮沉沉地漂了一段路。棺外,暴雨狂敲棺蓋,棺內,二人一語不發,擠在一處狹小的空間內,難免緊貼肢體,隨波逐流,翻來覆去。謝憐一手撐著棺材邊緣,想盡量多騰出一點位置,腦袋在木頭上輕輕撞了幾下,花城卻一手伸出,放到他背上,壓到自己胸口,另一手護住他的頭。謝憐連喘氣也不敢太急促,道:「三郎……要不然,我們換一換?」

花城道:「換什么?」

謝憐道:「……你在上面,我在下面。」

花城道:「上面下面不都一樣么。」

謝憐怕壓著他,道:「咱們這一路少說也得漂一天,你這身體只有十七八歲吧,我怎么說也是個武神,重得很……」

話音未落,他道:「三郎,你……別突然變大啊。」

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但他能感覺貼著他的花城起了變化,雖然這變化極其微妙,但他就是很敏銳地覺察到了,猜測花城大概是變回了他的本相。果然,花城開口,那笑低低的,的確是他本相的聲音。謝憐趴在他胸口,無奈,不過這么一來,也沖淡了莫名的尷尬。他輕輕抬腿,想挪一下位置,改變姿勢,花城卻忽然不笑了,沉聲道:「別動。」

謝憐定住,正在此時,一聲巨響,二人所乘的棺舟突然猛地一沉。謝憐愕然道:「怎么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二人陡然間在棺內翻了一圈,竟是那棺舟整個兒地翻了一輪,幸好還沒漏水,但再多來幾下,也保證不了了。花城按著他,道:「有東西盯上這棺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