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里送寶音(2 / 2)

玉人歌 後紫 1938 字 2020-11-09

與此同時,就在滔滔的江水邊,太子秦纓哭成了淚人,抱著高遠公主就是不肯撒手,「阿姐,母後已經仙去,你這一走,阿纓,阿纓往後可該怎么辦啊!」

高遠公主秦愫一直在望著遠方,就是建康城的方向。明明什么都看不見,明明那里已無所牽掛,不知為何,還是想多看幾眼。

她聽見秦纓的話,才默默地嘆息了一聲,拂掉了秦纓的手,淡淡道:「現在的情形,我若不走,你我二人,必將損毀一人,我只有避讓一法。還有你,記住我說的話,莫爭皇位,一旦建康有變,馬上退守北梁州……那里本是瑞王為我和寶音留下的退路……切記,不到最後關頭,北梁州的事情向誰都不得透露,一個字都不許提。」

說到最後,秦愫的聲音已經變得嚴厲,一只手死死地捏住了秦纓的手臂。

誰都知道高遠公主一向溫婉,秦纓駭了一下,頓時忘了哭,半晌才道:「阿姐,阿纓是個不長進的,可你和母後的話我從來都是言聽計從。」

秦愫這才松了手,緩緩吐氣,再一次看向了建康城的方向,眼中有說不出的情愫。

秦纓只當她是不放心女兒,信誓旦旦地道:「阿姐放心,我這個做舅舅的,總是要拼了命護好寶音的。」

她卻莫名一笑,緩緩道:「你護好了自己就行,切莫著了別人的道,丟了太子之位沒什么要緊的,怕只怕白白送了性命。至於寶音,哪里用得上你來操心。」

秦纓知道他阿姐、還有仙逝的母後一向覺得他過於軟弱,十分瞧不上他。可同六歲的寶音相比,他好歹也是個大人不是。

他有心再和秦愫爭論幾句,至少要將外甥女的監管權爭討過來,可是那邊的秦愫已經上了踏板,朝著樓船走去,幾乎是一轉眼的功夫便立在了樓船之上。

他和她,頃刻之間被江水隔開。

秦纓又想哭了,一面使勁地揮手,一面喊道:「阿姐,我,我一定會照顧好寶音的。」

他哪里會想到他外甥女比他阿姐還早一步上了船呢。

這時候的玉寶音已經被傻梁生抱到了底艙。

梁生避開了人,將麻袋解開,一瞧見玉寶音圓乎乎的小腦袋,就咧嘴笑道:「小公主藏的真好,誰都沒有發現。」

玉寶音拍開了面頰上黏著的料草,道:「那可不一定。這個時辰,上哥哥肯定發現我已不在府中。還有我娘一看見翹翹,一准兒知道我是離不開翹翹的。」

梁生撓了撓腦袋,帶著哭腔問:「那,那怎么辦?長公主肯定會怪罪……」

玉寶音推開了梁生,自行跳出了麻袋,打斷他道:「別傻了,咱們要躲的人又不是我娘。」

那究竟是躲誰呢?梁生也不知道啊。

就在這時,只感覺船身一動,只聽玉寶音利落地道:「好啦,開船啦,咱們上去吧。」

剛走到半道,就迎上高遠公主身邊的貼身丫頭俶爾,梁生有些不知所措,拉了玉寶音調頭就想跑。

誰知俶爾比他還快,先是將玉寶音拉在了身後,而後又給了他一記爆栗,教訓道:「在瑞王身邊呆了那么久,怎么還是一點兒記性都不長。跑,現下你又能跑到何處?難不成鑿穿了船底,游到大周去!」

梁生一想也對,一艘船滿共就這么大,不怎么會游泳的他還是莫跑的好,只得悶聲悶氣地道:「我就是個養馬的。」

俶爾嘲諷他:「就是,就是,養馬的不需腦袋想事情。」

梁生要是能聽得出什么是嘲諷,便不會被叫做傻梁生了,他憨憨地一點頭,道了聲:「是哩,是哩。」

將俶爾氣了個絕倒,索性不再理他,一轉身,溫言溫語地對玉寶音說話。

「小公主,長公主在船艙外面。還有……上公子,騎了馬在岸邊跟著船跑。」

玉寶音點了點頭,理了理早就凌亂的總角發髻,跟著俶爾往船艙外走去。

只見她娘正立在桅桿旁邊,六月的江風,還有六月的艷陽,使得她臂上的白色披帛瑞彩翩遷。

秦愫聽見了腳步聲,轉頭喚了聲:「寶音。」

玉寶音快走了兩步,到了她娘的身邊,依偎在她的面前。

秦愫指著岸邊,調笑似的道:「都說我女兒是個沒有人緣的,瞧瞧那里,赫連家的上公子,這是要十里送寶音呢!」

玉寶音也看見了岸邊疾馳著的幾匹駿馬,打先的那一匹全黑色的駿馬上馱著的不是赫連上又是哪個!

他一邊縱馬,一邊向著往江心行進的樓船呼喊。

呼喊的是什么,莫說他喊破了喉嚨她也聽不見,就是連口型也是瞧不清的,可是他卻沒有一點兒想要勒馬止步的意思。

玉寶音也不確定他能否看得清自己,她下意識向著岸邊揮了揮手,然後像個大人似的垂手嘆氣。

秦愫拍了拍她的頭,道:「比你預料的被他發現提早了多久?」

玉寶音悶悶道:「好久。」

秦愫便道:「瞧吧,整個赫連家遲早要成為他的囊中物。」轉而一想,一個六歲的孩子哪里會懂這些,又道:「有人相送,你該高興。」

玉寶音抬頭看定了她娘親,不解地問:「該高興嗎?可是我總想掉眼淚。」

秦愫驀然一笑,「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又有何妨呢寶音。人生在世,最痛快的莫過於此了。」

好半晌,沒等來女兒回應的秦愫:「寶音,你哭了嗎?」

就聽玉寶音哼唧了一聲,道:「沒有。」

秦愫笑出了聲:「是哩,寶音沒有哭,不過是有一種眼疾叫做迎風流淚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