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於(1 / 2)

玉人歌 後紫 3589 字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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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秦纓一到了長安,就有屬於自己的住處。府上掛的牌匾是「南朝太子府」,實際上也就是質子府。

赫連上自然是要跟著他住的,而玉寶音就回了高遠公主府。

赫連上就是膽子再大,也不敢在高遠公主的面前不守規矩。

只敢進府磕了個頭,便眼也不斜視地告退了。

還有秦纓,雖說急切地想見秦愫,卻也克制住了。他記得自己是質子的身份,還比不得和親的公主,質子身份的高低,全看皇帝的意思。他初到長安,不敢托大,想要隨處走動,總得先經過大周皇帝的允許。

這是示弱,也是為了以後的日子能夠好過。

***

那廂,蕭景已經將玉寶音怎么送玉簪給赫連上,一五一十地學給了秦愫聽。

蕭景本以為秦愫要好好地教訓玉小公主一番。

誰知,等玉寶音一來,秦愫壓根就不提這一茬,只問了她女兒一句:「你可開心?」

「自然是開心的。」玉寶音是笑著回答的。

秦愫便道:「開心就好。」

一旁的蕭景:「……」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蕭景便想,難道秦愫屬意赫連上?

到了晚間,好不容易到了兩個人獨處的時間,兩個人辦完了該辦的事,平躺在床上討論起兒女的問題來。

蕭景先道:「我思了一下,咱們家這對『好』婚配是個大問題。」

秦愫道:「你准備給般若選妻?」

般若十四,寶音才十歲。任秦愫怎么想,也不覺得蕭景這是為了寶音擔心。

蕭景哼哼唧唧,這是想明著說,唯恐秦愫多心。

秦愫道:「你今日怎地如此反常?」

蕭景「嗯哼」了一聲,可算說了利索話,「我是說寶音,你可想過寶音的婚姻?」

「想過,自然想過。」

「那……你打算讓她離開你?嫁到南朝去?」

秦愫的沉默,使得蕭景疑心。

若是娘願意女兒回南朝,那么娘呢?娘是不是也想回到南朝去?

都說故土難離,是個人都有那樣的情結。

蕭景頓時覺得心情很不美妙,他靜靜地躺了半晌,身旁的秦愫也只是靜靜地躺著。

暗夜里,兩個人就仿似一起進入了夢鄉。

蕭景差一點就真的要睡去,才聽身旁的秦愫道:「南朝啊?寶音終有一天是要回去……看看的。」看看建康城外的墳冢,或是添一把土,或是種上一顆樹。

至於嫁人……秦愫又道:「我時常會想什么樣的人能配得上我的女兒,我不願她委屈,更不願她深陷後宅那種困人之地。」想當初,她的母後恐怕也是這樣想的,這才為她擇選了玉榮,那個憑借戰功登上名利場的無根人。

她嘆了口氣:「做母親的總是想讓女兒千好萬好,占盡了世間所有的美好。可往後會發生什么事情,誰又知道呢!我只知道我的女兒不能嫁給什么樣的人,卻從未想過她要嫁給什么樣的人,或是要嫁到哪里去!走一步看一步,莫說我看不透天機,就是精通周易的商軌,他又何嘗能勘的透天機!叫我說寶音的事情還不算著急,倒是般若,你預備怎么辦?是不是還得問一問大冢宰的意思!」

這就輪到蕭景嘆氣了,他爹的意思還真是不能不問,可一旦問了,那就不是單從兒女的幸福著手考量。

利益,就會成了一場婚姻的最大目的。

如果蕭般若是個一心鑽在名利場中的,如此的婚姻會給他帶來相當大的助力。

以蕭景對蕭般若的了解,他這個兒子至今為止並沒有表現過渴望權力。

這才是蕭景遲遲不提蕭般若婚事的原因。

秦愫一聽蕭景在嘆氣,便已知他的憂慮,寬慰他道:「般若的事情……不如也走一步看一步吧!」

蕭景「嗯」了一聲,兩個人便再無言語。

***

而此時,忙著給人挖坑的蕭般若才回到府里。

他今日一早就出了長安城,好不容易趕在城門落下前回轉,這才聽人說了他爹和他妹妹已經回來的消息。

他們這一走,走的時間之長超出了預期。

好幾天之前,蕭福便已打先回轉報信,說是他們不日便會到達長安。

可蕭般若接連等了幾日,都不見他們的人影。

他今日出城要辦的事情,再也不能拖下去。

巧的很,他們偏偏就趕在今日回到了長安。

沒能親自去迎接那個素未謀面的太子舅舅,實在不是他本意。

蕭般若有心想和秦愫解釋一聲,再順便見一下他爹,才走到浮曲園的院牆外,就瞧見內里落了燈。

他原路回轉,本是想直接回韶年居的,可不知怎地,就越走越靠里,徑直到了渺風樓。

玉寶音的渺風樓是整個高遠公主府最高的建築,共有三層半。

一樓是見客廳,不過至今為止一次也沒有用過。

二樓是書房,里頭只有書,不見一桌一椅。

三樓本是卧房,可因著寶音不喜歡,便一直空在那里。

而她有時會居在最頂上的那半層,他沒有上去過,據說要進那里必須得彎著腰才行。

他問過她,為何要喜歡直不起腰的卧房。

她道:「與人相交,不管對方是何等出身,都要先放下自己的身段,將心比心。」

他哭笑不得:「你記著道理便好,又何必委屈自己住在直不起腰的地方!」

她便呵呵笑笑:「笨,剛才是胡扯,現在告訴你,不過是因為更高的地方才可以看的更遠。」

最後他才發現,就因為頂層的窗戶是朝南而開,其他的窗戶都是偏西的。

還有時,她還會宿在一樓的偏房里。

再問原因,她便說,偏房緊鄰小花園,春暖花開的時候,自然要睡在那里。

蕭般若有時還真分不清,她的話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得出了總結:幸好她是個不挑床的。

只是不知今日,玉寶音是住在樓下還是頂樓?

若在樓下,他還可以隔著窗,同她說上幾句話。

她一共走了十數日,許是平常每日必見,這十數日他的心里空落落的。

蕭般若就站在渺風樓不遠處的月桂樹下,周身都沾染了月桂樹的醇香。

他還在想著這時候去找玉寶音會不會惹秦愫不快,就聽不遠處的木門「吱呀」了一聲,緊接著從內走出了一個人。

夜已深,四處都是黑漆漆的,唯有渺風樓的廊檐下掛了幾盞洛陽宮燈。

蕭般若起初以為出來的是玉寶音身邊的丫頭俶欣,可那一舉一動和玉寶音並無二樣,緊接著還看見她抖出了追光。

蕭般若微微一笑,大步走了過去。

他站在廊檐之下,瞧她嫻熟地耍著追光,還道:「大半夜的不睡覺,練什么劍?」

玉寶音挽了個劍花,正一躍而起,虛勢刺向了正上方的羅漢燈,下落之時,回了他一句:「我不過是在自己門前耍劍,總好過旁的人深更半夜的還往我這廂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蕭般若稍稍紅了臉,幸好燈下昏暗,她並不會看見。

他解釋道:「我剛從外間回來,聽說你和我爹回來了,便過來看看。」

玉寶音收了劍式,嘻嘻一笑,「我就知道你會過來的。」

不知是這三月初的春風吹的,還是喉干缺水,他的聲音好似有些沙啞。

「你在等我?」蕭般若略感驚訝地道。

與此同時,連他也不曉得自己在期待什么。

玉寶音道:「那是自然,我與蕭爹離開了十數日,也不知你將家看的怎樣?不親自問問,我怎么放心的下!」

當然,還有另一個緣由。

就是想讓他幫忙引薦赫連上。

他們今日才到長安,此時便要求他引薦,會不會顯得她太心急了?

玉寶音一猶豫,就暫時沒有提起赫連上。

蕭般若覺得她好似還有話沒有說完,那種欲言又止,叫他忍不住心中亂跳。

他正了正心神,問道:「太子舅舅可安頓好了?」

玉寶音有些心不在焉,道:「又不是明日便走,今日安頓不好還有明日,明日還安頓不好,我娘便會出手的。」

在蕭般若的印象里,南朝太子是個沒有大能耐的。若不然,此時也不會在這里了。

可他並不會因此就看低了他。有的人生來就擅長謀略,可這樣的人不一定是個好人。而有的人生來就不懂權謀,不懂權謀的人卻多半是心善的。

上等的權謀可以預知天命,其次可以測知人事。

說的是,權謀可以預見存亡禍福,早知盛衰廢興。可實際被人運用起來,便是爾虞我詐,精心算計。

這人世間的人,除了真正的傻子,其他的沒有聰明愚笨之分,只有心善心惡之分,端只看每個人做事的底限在哪里。

那南朝的太子,輸就輸在了心不辣手也不辣矣。

前朝的第三個皇帝,便是親手毒死了親爹,而登的頂。

有的人為了權力六親不認,而有的人,譬如這個太子舅舅,就成了別人口中沒有能耐的愚笨之人。

蕭般若不過是想起了蕭白兩家的事情,算計來算計去,也不知誰會得利。他心生感觸,嘆了口氣,又問:「太子舅舅今日可到過府上?我沒能得見,改日去他府上拜訪可行?」

行,再沒有比這還行的了。玉寶音忽然咧嘴一笑,「明日若是無事,你就可以去。」

蕭般若:其實不用這么急的,用她的話說,反正又沒人急著走,來日方長。

玉寶音卻一心想著,早一日讓蕭般若將赫連上引薦給皇帝。

雖說皇帝一定會設宴為她舅舅接風,可玉寶音心里知道,那不過是走走形式,哪怕她舅舅的歲數比皇帝還要大上許多,可皇帝就是皇帝,而太子卻離皇帝還有一步之遙,且這一步之遙,有的人用了整整一生的時間還走不完。

是以,在宴席之上,連她舅舅都不一定能同皇帝說上幾句話,更何況是赫連上呢。

她覺得,如她一般的女子,整日無所事事日子都難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