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於(2 / 2)

玉人歌 後紫 3512 字 2020-11-09

她又順手接過了宮女手中的果盤,「這位姐姐,我幫你送進去。」

管她是不是答應,玉寶音的手快,半接半奪,拿穩了果盤,就邁步進了大殿。

不過一直不敢抬頭。

所幸,此時宴已過半,陪宴的百官哪個不是喝了個半迷糊,沒人會故意盯著穿太監服的玉寶音。

玉寶音這就將果盤端到了皇帝的寶座下。

此時的元亨也喝了個半迷糊,心里本還想著要不要見玉寶音一面,就聽寶座下的「小太監」細聲細語地道:「皇上,吃個果子嗎?」

這個太監倒是膽大,旁的太監哪一個不是呈上了東西就立馬退下。

元亨下意識看了「他」一眼,居然瞧見了熟悉的笑,他真的以為自己眼花了,再定目一看,還真的是她。

元亨不由自主地咧開了嘴,道了一句:「不用,先放著。你去偏殿候著吧!」

玉寶音又低著頭走出了大殿,一去偏殿就趕緊換回了衣裳。

這是時間緊迫呀!

才穿好了衣裳,還沒來的及整理頭發,就聽大中在偏殿外道:「皇上醉酒,要在偏殿里休息片刻,你們誰也不能打擾。」

元亨是一個人踏進的偏殿,本以為偏殿中只有玉寶音一個。誰知,里頭竟然還跪著一個小太監,頭發也還沒有整理好。

他一瞧兩人身上的衣裳,立時就明白了。

元亨道:「你叫什么名字?可知什么話該講,什么話不該講?」

小太監戰戰兢兢地道:「小的易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皇上讓我說的我就說,皇上不讓我說的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會多說一個字的。」

口齒倒是伶俐的很。

元亨擺了擺手:「記著你沒見過寶音公主,滾出去,找大中領賞……再讓他講你調到御前當差。」

這是天上掉下個「金元寶」,小太監易好還顧不上撿,就歡喜暈了。

愣怔了一下,打了自己一個耳光,這才倉惶地謝恩,倉惶地退下。

這期間,玉寶音一直歪頭看著元亨。所謂的帝威,還真是越來越讓人驚心了。

元亨也意識到了她的目光,總算是泛出一點笑意來,道:「玉寶音,這世上有沒有你不敢做的事情?」

這世上有千千萬萬種事。玉寶音略微一沉吟:「那可不敢說呢。」

元亨便道:「朕瞧著你倒是個什么事兒都敢干的,小時候敢拿彈弓打朕,長大了敢當著百官的面明目張膽將朕勾引……」

「我不過是叫你出來有話要講。雖然行為不妥,可怎么能說那是勾引呢?」怎么勾引人,她是不會的。可她好歹也知道這詞不好。

玉寶音的不滿掛在了臉上。

若不是還有求於他,猜猜她一怒,會不會抖出追光?!

元亨眼神閃爍了一下,口不對心地道:「朕不過是在同你說笑……說吧,你費盡了心思叫朕出來有什么話要講?」

玉寶音嘆了口氣,忍下了暴脾氣,就是仍不見一絲笑意。

她道:「我有樣東西給你,你看了一定喜歡。但這東西可不是白給你的,你還要幫我辦一件事情。」

這話說的夠生硬,以至於元亨一時都想不起自己是皇帝了。

他氣笑了:「你想和朕……談買賣?」

前幾日蕭雨也想跟他談買賣,可他並不給她那個機會。

如今玉寶音也想和他談買賣……這些女人都傻了嗎?敢和皇帝做生意!

元亨道:「這世上還有朕沒有的東西?」只要他想要,就是人,也可以困在皇宮里。

「你是大周的皇帝,這大周的一草一木山山水水,自然都是你的。可我要給你的並不是大周的東西。」

「難道南朝還有什么東西是大周沒有的嗎?」元亨的狂妄自有他的道理,高遠公主踏入大周的土地不久,大周和南朝便通了商。雖說要經歷千山萬水,南朝的東西來到大周連紙都奇貴,但他這個大周的皇帝還有買不起的東西嗎?

對於元亨的輕嘲,玉寶音也不惱,只是搖了搖頭,嚴肅地道:「我要給你的是大齊的疆域圖,可不是你皇宮里藏著的那幅三幾筆就畫完了的。我要給你的大齊疆域圖上,有山有水,有草有木,哪里適合藏人,哪里適合練兵,哪里必須搭橋,哪里必須偷襲,都標注的一清二楚。你想對大齊用兵,那幅疆域圖雖不能保證你百戰百勝,可它的好處會讓你享用不盡。」

玉寶音的神奇,元亨不是第一次知曉,可他還是驚訝不已。

先是驚訝她為什么有大齊的疆域圖,緊接著便猜測那疆域圖應該是她爹的。

南朝的瑞王玉榮,一生作戰無數,卻只敗了那么一次,還是背後遭了黑槍。

南朝有人斷其後路,所謂的大齊盟友撕毀盟約,即刻化身為狼。前有大周的追兵,中有搶奪其土地的大齊,後面還有一伙來路不明的人。所以,瑞王到底是不是戰死,這是個謎。

有個如戰神一樣的親爹,她有大齊的疆域圖也能說的過去。

最神奇的地方,還是她居然知道他的想法。

元亨想要對大齊用兵,可是絲毫都不曾表現出來。且,就算是要對大齊用兵,也並非這一兩年要做的事情。

他沉默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淡淡」地道:「你說的那么厲害,可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且讓朕瞧一瞧那疆域圖,朕才要考慮要不要和你談買賣。」

自打玉寶音有心為赫連上走動,據此已經十多天。

這十多天里,她什么都沒有干,每日三更睡覺,五更便起,整整十多天才臨摹出了一份大齊的疆域圖。

就是讓皇帝看個一眼半眼,量他也沒有那個能耐將東西全部記在心里。

是以,玉寶音大方的很,背過了身子,往懷中摸去,掏出了一塊四四方方很厚的白絹,遞到了皇帝的手里。

那白絹還是溫熱的,上面還透著一股說不出是什么的很好聞的氣味。

元亨深吸一口氣,慢慢地展開了白絹,只瞧了一眼便道:「這是你臨摹的?」

玉寶音還以為他想要她爹手畫的原圖,略顯緊張地道:「我可以保證這幅與原圖絲毫不差……你就別要原圖了,那些東西對我來說,可不是疆域圖那么簡單。」她爹留下來的東西並不多,能留在身邊的也不多。

他和她還真是不一樣,他爹留下來的東西,能燒的早就成了粉末。

元亨只大概看了一眼,便沒有再看下去,倒是盯著玉寶音的臉看個不停。

忽然道:「原先還以為你長大以後,一定丑的不行。還在想,是不是有人偷換了高遠公主的閨女。如今看來,你們乃是親母女。」雖說長得並不是十分相似,可她並沒有辜負她母親的美貌,越長越讓人移不開眼睛。

玉寶音皺了皺眉,壓根就不懂皇帝的話語,只不快地道:「我當然是我娘親生的。你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你現在只需告訴我要不要這疆域圖,要不要幫我辦事情。」

元亨哼笑出聲:「要……好的東西……為什么不要?」

「那你就該問我需你幫忙辦什么事情?」

元亨往椅子上靠了一下,慢條斯理地道:「有什么好問的,總不會是我辦不成的事情。」

「辦是辦的成,就怕你不願意。」

玉寶音嘟囔了一句,正想著要該從何處提起,忽聽門外響起了太後的聲音:「皇上可好些了?」

又聽守在門外的大中道:「想是皇上已經睡著了,奴才守在門外並沒有聽見里頭有什么動靜。所以…沒有皇上的吩咐,奴才們也不敢進去打擾。」

「說的倒是好聽,你不敢進去,那我進去瞧一瞧。」

「太後,太後,不可!」

落日的余暉還是灑在了突然打開的大門中央。

陽光並不刺眼,倒是蕭太後面上的憤怒表情更加的讓人不好直視。

蕭太後可不是聽說了什么來「捉奸」的,她不過是想借著鳳印的事情,和皇帝好好地談一談。

她是他的母後,若是他想做些什么,她不會攔他,但於情於理,他也不應該拿她或者蕭家來祭刀。

沒有她的忍辱,就沒有他的現在。

沒有蕭家的拼死力保,他也坐不穩這個皇位。

蕭太後是矛盾的,她曉得蕭家不能臨架於皇權之上,可又怕自己失了鳳印會將蕭家推入萬劫不復之地。

此時正是蕭家即將新舊交替的時機,她爹若是年輕個十歲,她二話不說會將鳳印交給兒子。可她爹已經白發蒼蒼,她不忍心。

加上,她爹說過和二房三房的五年之約。所以,這鳳印怎么著她也要再把持五年才行。

兒子混蛋的時候,她操碎了心。如今兒子不混蛋了,她還是操碎了心。

蕭太後估摸著自己又要和兒子吵上一架,再深的母子感情,也經不住這樣消磨。

推開偏殿的大門之時,蕭太後還輕嘆了一口氣,一路上,她想了挺多,怎么也想不到,打先映入眼前的不是她兒子,而是玉寶音。

玉寶音本來是想要避一避的,可元亨卻攔住了她,讓她避無可避。他還故意道:「難道你長的不能見人,還是你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激將法對玉寶音真是沒用,可她已經錯過了躲避的最佳時機。

許是被人冤枉的怕了,玉寶音搶在蕭太後的前面開口道:「太後姑母,你可別想岔了,我在此是給皇上獻東西。」

說著還指了指桌案上的白絹。

當然,她死都不會說這是筆交易。

蕭太後的壞臉色,並沒有因著玉寶音的解釋而好轉。

說句真心話,她又不是高遠公主,她倒是巴不得她瞧見的是「不堪入目」的場景。

這是做夢都想啊!

若說方才蕭太後的心思就好比走上了絕路,可一瞧見玉寶音忽地又活泛了起來。

蕭雨沒有第一時間將皇帝想奪她鳳印的事情告知給她,她便知道蕭雨並不是真心不想答應皇帝,中間一定還有她和她爹不知道的事情,這就充分說明了蕭雨是個不可把控、不能信任的。

既然二房的人靠不住……其實叫她說,玉寶音更應該改成蕭姓。這個理不管是在南朝,還是在大周,都能說得通。

隨娘改嫁的孩子,哪有不改姓氏的。

想到此,蕭太後「怒」著吩咐方佴:「去將大冢宰、兩位蕭將軍,還有蕭二夫人和高遠公主一起請來。對了,也要將南朝的太子一並請來……好好地說叨說叨這里的事情。」

元亨不悅地問:「母後這是何意?」

蕭太後但笑不語。

何意?自然是有多大要鬧多大的意思。

用元亨剛才評價玉寶音的話,他覺得他自己長這么大也沒怕過什么事情!且他想玉寶音也是不怕的。

那就瞧瞧好了,反正來的都是蕭家的人,可見她娘的目的……不是鳳印,就是玉寶音。

世界上最討厭的事情,就是禮送出去了,求人辦的事情還來不及出口,就出了岔子。

世界上最討厭的人,就是眼前這兩位,哪個一生氣,她就沒了說「這事可以不這樣辦」的權力。

玉寶音嘆氣:「……」她真的什么都不怕,但……就怕她娘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