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於(1 / 2)

玉人歌 後紫 2929 字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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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上走後的幾天,長安的一切便如常了。

玉寶音還是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學習,目前這是她最緊要的事情。

每個人都如她一樣,都有目前必須有做的事。

譬如他娘,目前最緊要的就是安胎。

譬如蕭般若,目前最緊要的是在挖好的坑上蓋上一層草。簡單的說,就是坑已挖好,只需要白家的那個誰,來凌空踩上一腳。

近來蕭景的心情都非常的好,便預備領著孩子們出門看看好戲。

要說他兒子其實挺心善的,第一次出手便留有余地,幾乎沒有費自己的力氣,不過是在白家的糟心事上隨便做了個局。

他們蕭家陷入了仗勢欺人、逼死民女的不利言論里。雖說是人亂手雜,找不出真凶,其實真凶也沒必要去找。已就此向皇帝闡明,可丟失的名譽是怎么也挽不回的。

那白程錦當然也知曉,僅憑區區一件小事就想斗到了蕭家是不可能的。可他更清楚白紙落在了墨里,就是上了岸,他也是黑的。

帝寵在身之時,這都是小事情。帝寵一旦不在,僅憑此種不良,便可以滿門抄斬。

且,他若還是不斷地往蕭家潑臟水,可怎么辦呢?

解決的辦法,無非是回潑一盆,讓他自顧不暇。

白家本來就挺黑的了,隨便盯幾個人,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蕭般若撿的是蕭家最荒唐的事,卻也是不會傷其根本的。

所以,蕭景才說蕭般若是心善的。若是換他爹出手,白家一定會辦一場喪。那白家的人哪還有那個心情,男男女女傻傻分不清呢。

白家的荒唐事,還得從雀巧橋上耍百戲的王家班說起。

長安城的百姓大都知曉,雀巧橋上的王家百戲,五個銅板瞧一場,這五個銅板總不至於白花的。

王家的百戲耍得好看,不止有吞|刀、吐火,還有裝扮人物的樂舞和盤鼓舞。

什么是盤鼓舞?

就是由一女子雙手舞袖,雙足踏在地上的盤子和小鼓,隨曲起舞。

盤鼓舞跳的好不好,不止要看舞姿夠不夠優美,還得瞧跳舞女子的長相。

王家百戲班里,跳盤鼓舞的被人喚作小桑,長相和舞姿皆上乘,那腰身不知吸引了多少的浪盪子。

可惜了,人家也是個雄的。換下了跳盤鼓舞的衣裳,再耍起大刀,那也是赫赫生風的。

且,好像最近發了筆橫財,已有三月多都不曾跳過了。

但是,不常去雀巧橋的白家老大白朗可不知曉。

這種巧合並不是蕭般若制造的。給白家挖坑之前,總要先探一探路。

蕭景給了他兒子幾個幫手,只為注視著白家人的舉動。

那日,白朗先是去了雀巧橋不遠的戲園聽曲兒。

若如往常,白朗聽完了曲兒便要回白府的。

像他這種老子還不算太老、兒子又已經長大,個人又沒個一官半職的世家老公子,整日的活計就是四處晃盪。

可能是那日的小曲兒不對口味,白朗聽了一半兒就出了戲園。估摸是嫌回家太早,這就逛到了雀巧橋。

將好碰上了許久不露面的小桑在跳盤鼓舞,當時就看直了眼睛。

小桑一曲終了,白朗直接打賞了一錠金元寶。

出手大方的客人,向來有兩種,一種是錢多的沒地方花,另一種就是還打著其他的主意呢。

小桑就沒有上前,遠遠地對著白朗福一福身,就神隱了。

這就更讓白朗心癢癢。

白朗連續去了兩日,便有了金屋藏嬌的心思。

別以為這是一個強搶民女,最後發現民女實際是男人的故事。

這實際上是一個仙人跳的故事。

主角已經出來了兩個,那就是白朗和小桑,小桑的後面還藏了一個熟人,那就是白朗的兒子白潮。

小桑和白潮是什么時候在一起的,蕭般若並不知曉。

反正他奉命挖坑的時候,這倆人早就如膠似漆。白潮還在中西巷置辦了一個小院子,專門為了金屋藏桑。

他爹白朗,比他晚了可不止一步,這也是後浪推前浪。

按理說,甭管男女,只要兩個人願意,白潮和小桑就這樣偷偷摸摸地在一起,怎么也礙不到白朗什么事兒。

可是白潮已經訂了親,說的是過完了夏天,最遲秋天就要成親。

他和小桑還能不能像現在一樣在一起,是個問題。

成親了以後,他的外祖府就要讓他入仕。作為這一代的老二,長安就是有閑缺也是得留給老大的,他一旦入仕,就跑不掉會被外放的命運。會被外放到哪里,也是個問題。

成親、入仕和外放,哪一樣都不是白潮心里喜歡的。

他越想逃避,越是逃避不掉。

也只有和小桑在一起的時候,他才能暫時忘記憂愁。

而小桑呢,想的最多的則是白潮成親了,他要怎么辦?

他一個男人,身份又如此低微,就連做妾都是不可能的。

白潮現在對他還算不錯,有了妻子以後就不敢說了,更可怕的是白潮還會有孩子。

好不容易纏上的世家公子哥,小桑可不願意就此放手,便道:「不如咱們離開長安吧!就我們兩個。」

白潮思索了兩天,又逢白家因著二房的事情吵吵嚷嚷,他終於下定了決心,要離開長安,做一個四處游歷的世家公子。

昔日便有一個公子祁春,不喜歡家中安排的婚姻,四處游歷,寫下了一本《春時記》,後被那時的皇帝召入朝中,官拜一品。

管他什么白家,管他什么入仕。

白潮覺得自己說走就能走,他對長安沒有一點眷戀之情。可,他缺銀子啊!

和小桑一商量,就決定了要從他爹哪兒弄點銀子,做盤纏。

為什么獨獨盯上了他爹,因為他爹……人傻,好騙啊!

早就不跳盤鼓舞的小桑,這才又回了王家班。

那日,白朗到底為什么想去雀巧橋?就是因為前一日聽二兒子白潮說起過。

白朗找人向小桑表明了心跡,小桑要他拿出誠意。一來二去的,白朗花去了數百兩的銀子,別說拉上佳人的小手了,就連見面也是遠遠的。

可是小桑,突然於昨日約他夜晚子時,芙蓉岸邊說事情,說的是最後檢驗檢驗他的誠意。

所謂的誠意,白朗自然心知肚明,不就是銀子嘛!他沒有絲毫懷疑,只當「她」臉皮子薄,還想著要給佳人留個好印象,銀子帶了不少,隨從卻沒有帶幾個,只帶了跟班重山,還不許重山跟緊,以免壞了他的好事情。

白潮自是覺得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蕭般若在,怎么著也要讓他們父子「坦誠相見」,還得將此事弄得全城都知曉。這才是蕭般若挖的那個小小坑兒。

別管是父子兩人為了一個男人大打出手,還是兒子聯合外人打劫老爹,這場鬧劇,動不了白家的根本,卻足夠讓白程錦鬧心好久。

今日一早,蕭景就是想領著玉寶音和蕭般若出門轉轉,聽聽傳言,再不厚道的撿撿笑話。

玉寶音倒是好找,可蕭般若卻並不在府上。一問才知道,他兒子昨夜根本就沒有回來。

蕭景對蕭福道:「去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蕭福領命,打外頭轉了一圈,回來道:「公子在蕭府。昨夜白潮得手之後,我們的人提醒了白朗的跟班重山,重山趕到,與白潮打斗時扯下了白潮的面紗,白朗因此發現了白潮,一腳將他踹下了護城河,到現在還沒撈到人呢!公子的情緒……有些不對。」

蕭景一聽,頓時就沒了先前看熱鬧的心。

都說了,他兒子是個心善的,沒想過會要了誰的命,偏偏就出了這樣的事……難免會有自責的情緒。

丟人的事情又加上了誤殺親子。

要他說,這白家確實夠倒霉的。好像不用他們做什么,白家已經被厄運纏上了。

說來說去,怪來怪去,只能怨白家的內里生了蛀蟲,不僅從心爛起,還帶壞了沒有定型的新苗,這才出了此等讓人恥笑,而白家自家難過的事情。

到了晚間,蕭般若回轉,蕭景並沒有提起這事。

名利場上只有對立,沒有對錯。他兒子終有一天會自己想明白這個道理。

府中的氣氛有些怪異,玉寶音這才後知後覺地知曉自己錯過了什么。

她想了想那白潮究竟是白家三兄弟中的哪一個。她還記得自己和白家三兄弟的過節,可想了許久,就是想不起來白潮長什么樣,遂作罷。

俶欣問她:「公主,要不要去勸一勸大公子?」

玉寶音不解地道:「是他將白潮踹下護城河的嗎?」

俶欣道:「自然不是。」

玉寶音又道:「他和白潮私交甚好?」

俶欣又道:「也不是。」

「那他為什么像死了兒子一樣?」

玉寶音的腦回路就是這個構造,她忙得很,實在是沒有時間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

什么白家,什么蕭家,若按照大周的立場,他們這叫窩里斗,是最沒有意思的。

同為君臣,應當同為君憂,就算穿不到一條褲子里去,也不應該如此這般斗來斗去。

想當年,她爹就是被這樣的一類人害死的。

所謂陰謀與陽謀,她一直以為陽謀才是她要走的大道。

玉寶音仍舊埋頭做著自己的事情,大多數時間是在閱讀書籍。一年以前,商軌能教她的已經不多了,倒是時不時地會給她搜羅一大堆她想要的書。那些書皆是翻抄的,有的干凈如新,有的上面會留有一些筆記……是赫連上留下的。

如今,她只有看見那些熟悉的字跡,才會將他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