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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么形容不怎么貼切,但是熟睡的元亨,真像一只大貓。睡著的時候,還皺著眉頭,估計也會豎著一只耳朵,聽見一點聲響,滿臉都是不耐煩的模樣。
玉寶音比劃著問商軌,還要多久拔針。
她有點著急,想回府去了。
比之從前,她已經很有耐心。可家里還有一老一幼。
商軌不緊不慢地捻著銀針,豎起了一根手指頭。
她和他可不會心有靈犀一點通,誰知道他豎起的一根手指頭,是一盞茶的功夫,還是一個時辰呢!
玉寶音也不好和他嚷嚷,就在這時,蕭彌堅和蕭太後走了進來。
蕭太後差點驚呼了出來,任誰瞧見自己的兒子扎了滿頭的銀針,也會嚇一跳。
幸好蕭彌堅手快,堵住了她的嘴,在她耳邊道:「皇上睡著了呢!」
元亨已有兩夜沒有合眼,不是他不想睡,而是想睡也睡不著,安魂湯喝了好幾碗,越喝頭越疼。
蕭太後一看,果真呢!
玉寶音領著商軌給這兩人行禮,也沒敢大聲說話。
忙活了兩天的蕭太後,越看玉寶音越覺得好,握住了手就不肯撒開了。還道,這兒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啊,到屏風外頭說話吧!
自顧自地將玉寶音拉了出來。
蕭彌堅跟在後頭,很小聲地干咳著。
蕭太後可不管那么多,心想,她爹顧著她爹兒子的想法,她這兒也得為了自己的兒子著想。
一開口先問的是商軌的情況。
給皇上瞧病的是誰啊?哦,原來是「雙奇」之一的商軌,嘖嘖,會瞧病的就是比會打鐵的強!
他和她有什么淵源啊?哦,原來是同鄉加師傅,嘖嘖,高遠公主還真是舍得花銀子呢!
他願不願意入朝為官啊?什么官?誰敢說太醫不是官!
玉寶音為什么急著走,有一多半的原因,就是怕撞見了蕭太後。
蕭太後說什么,玉寶音只能干笑。
她又不能直接說,若商軌想進宮,他早就是南朝的太醫了,何苦要輾轉來到大周呢。
蕭太後便道:「這孩子,笑什么笑,姑母問你話呢?」
可是自打上回接風宴以後,玉寶音便不再叫她姑母了。
她道:「太後,商軌是我的師傅,並不是我家的家奴,我……可做不了主。」
蕭太後想都沒想,又道:「無妨,一會兒我親自問他。」
連拒絕的話都聽不懂了。
玉寶音:「……」唉,那老頭子說話可不好聽哩。
她正發愁,就見屏風後頭閃過來一身影,正是元亨。
他頭上的白綢已經取下,瞧見蕭太後和蕭彌堅的第一句話,便是:「事情可辦妥當?」
蕭彌堅嘆了口氣,「皆已辦妥,皇上無需憂心。」
元亨點了點頭,轉而就對蕭太後道:「母後惦記起別人家的好東西來,可一點兒都沒有一國太後的威儀。」
蕭太後一聽,氣的直想發脾氣,可一想起這兩天的事情,火沒有冒出來,倒是先淌下了淚。
她道:「我這還不是為了你。」
元亨不怎么領情地道:「母後莫讓那些女人煩朕,就是一心一意為朕著想了。那些女人敢如此猖狂地……來煩朕,若沒有母後在後頭撐腰,她們哪個敢那樣!」
蕭太後想起了才吊死的白娉和蕭雨。從一堆女人中廝殺出來,她的手中不是沒有人命,可吊死自己的親侄女……這是頭一回,她這心里說不出的難過。
蕭雨的乞求,蕭雨的瘋話,還有蕭雨的不甘心,她是最明白的。可是能怪什么呢怪只怪蕭雨太心急,又相信了後宮中的姐妹情。
皇宮是這世上最難熬的地方,就因為這里除了權力,什么都沒有。愛情是個什么東西,哪里能比得上手中的鳳印牢靠。友情又是個什么東西,不過是會要命的騙局而已。
她也嘆了口氣,道:「以前的事情休要再提,只是你這頭疼病……」太醫院中無人能治,這可是個大問題。
轉而就問元亨後頭的商軌,「你……可能治?」
商軌遲疑了一下,還是直言道:「此病……無法根治。」
元亨只覺心里一緊,「疼是疼不死,可疼起來要人命?」
商軌點了點頭。
元亨隨即笑了笑,「也罷,也罷!」
說什么皇帝是天子,只有病到了身上才知曉,皇帝也是個肉|體凡胎的普通人。
普通人有七情六欲、生老病死,皇帝為了表示自己的不同,連想什么都要忍著。
想來還真是可笑。
元亨一笑,旁的人就不敢妄動。
若是這會兒沒有旁人,玉寶音還敢問一句:「你笑什么笑?」還沒哭好看呢!
她是不怎么怕元亨的,怕只怕護短的蕭太後翻臉……太討厭了。
玉寶音站在那里,心里著急的要命,既擔心府中的情形,又唯恐她娘擔心她。
元亨好不容易笑完了,這才指著她和商軌道:「上一回你給了朕大齊的疆域圖,朕說過准你隨時向朕討人情。今次,你的人又治好了朕頭疼的毛病,想要什么賞,大膽說吧。」
治……好了?玉寶音覺得自己人小腦子轉的慢,仔細想了一下,才明白元亨這是要封她的口。
她道:「我家的大門被人砸壞了,要不皇上給找人修一修?」
「那有什么難的,朕將砸壞了你家大門的賊人,也交給你來發落吧!」
說完,將一塊令牌扔到了她的腳下,又道:「拿上吧,下回再來我家的時候……莫要砸門了!」
唉,這是說讓她常來常往……當然是得帶著商軌的。
玉寶音倒不覺得有什么,只是商軌那里……臉色黑的像鍋底一樣。
玉寶音已經想好了,若是商軌同她抗議,她就說「能者多勞。誰敢說三腳貓的醫術,不是醫術呢!」
誰知,回來的一路上,商軌居然一句怨言也沒有。
她倒是忍不住問了,商軌就道:「許久找不到練手的人……」
玉寶音趕忙道:「打住,打住……」別找刺激了好不好!
敢拿大周的皇帝練手!扎的刺激嗎?
臨下車的時候,玉寶音拉著商軌道:「其實我也挺想學你的針灸術。」
這不是剛好有人練手嘛!
***
學會一樣東西,都是得從生到熟,多加練習。
就連狠心也是一樣的。
蕭家出的這等事情,若放在十年前,蕭般若一定會哭的上不來氣。
可十年之後的如今,他的二伯母,他的姐姐,還有他的大哥……都是該死的。
這是蕭般若此刻的心理。
前日他到了蕭府,見到了何氏,即刻就表明了來意,而後便急著回去。
可何氏道:「你這孩子,瞧你嘴唇干的,喝了這盞涼茶再走吧!」
一盞涼茶下肚,他就做了一場夢。
夢里有他的親生母親,漂啊漂啊漂在冰冷的水面上,岸邊還有人在笑。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就被關在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暗室里。他原先聽他奶娘講過,說的是蕭府的酒窖底下是暗房,那個地方是不能見人的。可幾乎是每一個大家族里,都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只是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身處其中。
還聽到了不該聽到的話。
「為什么不殺了他?」
「算了,好歹我也養過他幾年,好歹也是有些感情的。」
「母親就是這樣優柔寡斷,當年若不是我將三嬸娘推進了水里,憑母親的個性,是怎么也把握不到蕭府中饋的。」
「你……怎么……能……」
「你不是常躲在屋里哭,說爹的心里裝的只有三嬸娘,可哭能有什么用呢!只有人死了才不會同你爭、同你搶。還有他,等宮里有了動靜,我一定會趁亂將他殺掉。」
「那不行,萬一他要真是你異母……若非如此,你爹怎么會一點也不介意是他過繼給大房!」
「母親,別到了現在你還頭腦拎不清!」
暗室的外頭,很快就沒了聲音。
蕭般若就那樣坐了許久,一直坐到他爹打開了暗室的天窗。
玉寶音回到府中之時,蕭般若將將回了府里。
秦愫先是見到了他,又見到了玉寶音,「阿彌陀佛」一聲,心徹底安定了下來。
誰也沒問蕭府發生了什么,就連秦愫也只說事情已經過去,誰也別再多想。
這話自然是說給蕭般若聽的,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秦愫總怕他會受不了打擊。
至於她女兒,她倒是想安慰女兒幾句,可一憶起昨日她指揮眾人的模樣……
偷偷瞧過的慧春回來同她道,那架勢就跟瑞王上身一樣。
她便覺得她什么都不用講了。
蕭般若回了自己房中換衣裳,一想起暗室里聽來的話和前院里的瘡痍,他就忍不住戰栗。
他到底干了什么?就因為他,才讓寶音和他爹的女人陷入了惶恐之地。
還差一點連自己的性命也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