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想著,時間就是效率,效率啊老兄!太耽誤事了有沒有!
殊不知,元亨老早就想下口諭,只是他想要練習的控制心跳,卻一直都不奏效。
他練習的方式有些荒唐,半夜偷偷地鑽進了合歡殿,一直到快要早朝時分,才漲紅著一張臉溜了出來。
堂堂的皇帝,去自己家的後院溜達,還得用「偷」和「溜」,被人發現是很丟人的。
只因那合歡殿中供奉了一本《□□》,四面的牆壁上則掛滿了從《□□》中演變的春|宮畫。
這是供歷來的皇帝或者皇子們知曉人事用的。
按理說,早十年前元亨就該來這殿中瞧瞧,可他那時候中二,覺得天下的女人,除了他母後,全部都是吸人精血的妖精。
避而遠之都來不及,哪里有心情來看這些亂七八糟的。
如今的元亨倒是無師自通,長到了一定的年紀,自然而然就知曉了人事。
他是想著,瞧著那些畫來控制心跳,哪知道他干的是件蠢事呢。
單看畫還沒什么感覺,可就是不能瞎想,他哪里能管住自己飄乎乎又潮乎乎的成熟男人心。
這就不敢召見玉寶音,唯恐干了點什么,要挨揍呢!
可說話不算話又不好,糾結了一上午,還是叫人傳了口諭。
女人的直覺很敏銳,一踏進定鼎宮,玉寶音便覺得今日的元亨與往日不大一樣,眼睛放著精光,怪怕人的。
鑒於上一回的不愉快經歷,玉寶音離元亨比較遠。
遠到了什么一個程度?她立著的地方,基本上是一個中間線,就是說她離元亨,和她離門,差不多是同等的距離。
若是元亨要從寶座上下來拿她,不等他來到,她便能竄出殿外去。
元亨的心塞無法言喻,偏偏他的心里有鬼,也不敢像那日那般叫她離自己近一些,只是不快地道:「你怕朕吃了你?」
玉寶音便一瞪眼睛,回了他一句:「我怕我克制不住自己會忍不住揍你。」
好,好吧!你贏了。咱們還是說正事要緊。
主要是說正事對他目前的狀況有利。
元亨別扭地換了個坐姿,道:「朕讓大冢宰擬了個章程,你瞧一瞧,若是沒什么異議,那就這么定了。」
章程是拿在他的手上,旁邊又沒有伺候的太監或宮女,玉寶音猶豫了片刻,自己走了上去。
與他只隔了一個桌案而已。
她將章程捧在手里,逐條去看,確實同她和元亨先前說好的一致,便道:「如此可行。」
又道:「我簽字蓋印?」
元亨至始至終都掛了一張痛苦臉,連點頭也好似比往常沉重。
玉寶音只當他心疼那無數的木料和十萬黃金,道:「我總不會讓你的付出落空的。」
說著便上了台階,立在他的右手邊,還伸著手去拿他面前的狼毫筆,才將筆攥在手里,就挨了他一下。
元亨「啪」一下打上了她的手背,還道:「你,你下去,離朕遠遠的。」
玉寶音只覺莫名,往下挪了一個台階,卻沒有依他所言,離的遠遠的。
廢話啊,殿中就只有一個桌案,她總不能趴在地上簽字蓋印。
她三幾下就簽好了名字,而後將手伸進脖頸里去取玉髓令。自打她接掌了玉面軍,就棄了六歲那年得的印章,將玉髓令當做了身份證明。見令如見印,這是玉面軍的每個人都知道的。
就聽元亨哀嚎了一聲,喊了句:「你做甚?」
還不忍直視似地閉上了眼睛。
元亨知道自己丟人丟大了,可她的手一碰到自己的脖頸,他就要瘋了。
再說了,他要是能管的住自己那顆熟透的男人心,一切的問題早就迎刃而解,哪里還會等到現在呢。
他聽著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音,捂著頭,強裝淡定。
玉寶音瞧出了端倪,一只手探了探他的心口,那強力的跳動可能就是他奇怪的原因。
她道:「你……」
話還沒出口,元亨就打斷她道:「不是想你想的。」
就連元亨那一吻都不曾讓她紅了臉,此時的她卻莫名只覺面皮發燙,將玉髓令沾上了些許墨汁,蓋在了章程之上,就告退出了殿門。
她走的很快,她活了十幾年沒怕過什么,卻忽然覺得很是害怕元亨的話語。
他的心跳就像是傷風,是會傳染的。
一直到了宮門外面,她都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
十日之後,玉寶音啟程回北梁,蕭般若則一同啟程先在與北梁一江之隔的蕭城落腳。他要等待著從各地運往蕭城的木料,匯總了所有的木料,才能踏江而去。
蕭南和秦愫自然沒有成行,究其原因,用蕭南的話說便是「我爹死皮賴臉地求和好,我娘不忍心,應允了唄!」
雖然人小,但字字珠璣,且全都是大實話。
蕭景作勢要揍他。
蕭南便一咧嘴喊道:「阿姐啊,你帶著我走行不行?」徹底地發泄了一把不甘和委屈。
真是,他娘的耳根子怎么這么軟?好歹等他去了北梁,她再消氣。
玉寶音樂呵呵地安撫好了蕭南,臨出城門的時候還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這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元亨。
她給他留了封信,說的是想查海藍,必先查薛盛。
天下沒有那么巧的事情,為什么元亨一離開皇宮,薛盛就剛好有病,而那海藍就因為頂替薛盛,便那么及時又巧合地填補了蕭太後的空虛。
她其實早就想和元亨說一說蕭太後的事情,當然不是想要求情,而是想讓他重視薛盛背後的勢力。
人心是向上的,誰都向往權力。
象征著最高權力的皇城,也因此成了到處都有陰謀詭計的地方。
有的人覺得那里美麗,有的人又覺得那里血腥。
玉寶音對皇城乃至皇權都不甚在意,原先還會憐憫元亨,憐憫他身不由己。可,後來她便了解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
她便覺得元亨之所以喜歡和她吵來吵去,是想尋找他不得已藏起來的真性。
可一吵架,她又總會忘記說蕭太後的事情。
實際上,她覺得元亨不需要她提醒,若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就將那海藍做成了魚餌,關進了大牢。
可不說一下,總覺得不能放心。可見,她就是個操心的命。
操心完了這個又操心那個,仿佛這樣才能證明她的存在感,證明她的重要性。
玉寶音輕笑了一聲,鄙視著自己。只有她才知道,她每一次笑著遠離,心里頭是多么的難過。
她不知道自己該停在哪里,或許就這樣一直在馬上奔來奔去。
***
元亨捧著玉寶音給他留的信,看了有多久,嘴角便上揚了有多久。
一旁的大中忍不住心想,是誰點了皇上的笑穴,皇上怎么可以一笑就是一個時辰呢?
其實哪里止一個時辰!睡覺的時候,元亨還將信捏在手里,這是想讓自己在睡夢中也能美滋滋的。
他還想,妹子雖然小,可依舊很貼心。
甚至覺得,自己的「前途」很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