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結局(1 / 2)

玉人歌 後紫 3748 字 2020-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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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誰都逃不過一死。

明知蕭彌堅是個快死的,卻沒想到他死的居然如此的快。

想想自己能不能活到蕭彌堅的年紀還不一定,再想想自己若死去很可能是因著頭疼。

這巨大的心理落差,元亨一時接受不了,砸了葯碗,急怒攻心,到底沒能逃過一場頭疼的襲擊。

針灸和缺了一味葯的葯湯只能緩解他的頭疼,毒得慢慢的清,病得慢慢的養,就連心想要平和也得慢慢的恢復。

玉寶音往元亨的頭上扎下了第一根銀針,下手不輕。

元亨咧了咧嘴,就聽玉寶音道:「真不知你在氣什么,你以為他死的舒心?你可知那郭薈也死了!」

元亨一聽,頓時眯住了眼睛。

又聽她道:「我一聽你說你是中了毒,便想起郭薈來了。郭薈和商軌並為『雙奇』,肚子里的東西,上知天文地理,下曉世間萬物,雜亂的很。

商軌稍通醫道,他倒是說過,若論黃岐之術,郭薈高出他可不止一星一點。

郭薈既通黃岐,在你身上下個慢毒什么的,簡直輕而易舉。

你自己也可以想想郭薈是什么時候到的蕭家,而你又是什么時候覺察出了身體的異樣。

再想想為什么蕭彌堅死後,並沒有在宮中的郭薈也暴斃,天下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玉寶音沒有再往下說,若蕭彌堅當真死於非命,那么要他死的會是哪個?

***

蕭景沒有趕上給他爹送終,也沒有趕上他兒子的登基大典。

本應是無比風光的事情,他卻覺得蕭家像是受到了詛咒——皇位的詛咒。

不是他在危言聳聽,盛極必衰,風水輪流轉是前人總結出來的規律。

古來的皇族,風光過後,無官無爵無權無利,能做普通的百姓還算是好的,滿門被斬盡的還算少嘛!

蕭景就是帶著這種擔心去見的蕭般若。

如今的蕭般若名義上是蕭楠的兒子,他這個做「叔叔」的,按理說見了新帝也得行大禮。

就算他對著蕭般若能夠跪的下去,蕭般若能安安穩穩地坐在寶座上受禮?

別開玩笑了,雖說已經干出了會被天打雷劈的事情,可那真的是出於無奈。

是人都得有顆野心,可一個人的野心若是太大,就會成為很多人的負擔,只因他想掌控的東西越來越多,還忍受不了那些他無法掌控的。

他的祖父一直想除掉會影響他爹、動搖他的人,從未改變過心思,就是說遲早都要劍指玉寶音。

他祖父的耐心有限,也確實那樣做了,就在六川鎮。

蕭般若得到消息之時,嚇得心驚肉跳,不知那場大火到底有沒有傷到玉寶音,他的人也就此追蹤不到她的蹤跡。

再後來,他一面派人攔他祖父派出去的殺手,一面叫人找尋她。

直到他祖父的人再一次探得她出了關,剛好她叫人捎來了口信。

她問他「元亨的毒該怎么解,若是解不了又會怎么樣」,還問他「你的祖父是不是正在派人殺我」?

他一直沒有給她回信,一個元亨,還有一個她,是他始終無法面對的人。

毒若解不了……還能怎么樣呢!

蕭般若每日都是從愧疚中睡去,又從愧疚中醒來。有對元亨的,也有對他祖父的。

許多事情不是他做的,可他卻是最得益的,就好比現在,是他坐上了他祖父從元亨那里奪過來的皇位。

因著玉寶音,他和祖父的矛盾日益加深,他覺得他的祖父已經半瘋,壓的他喘不過氣,他不止一次動過想要終結他祖父生命的念頭,一次比一次強烈,直到他真的那樣做。

別說這樣就可以將皇位還給元亨,皇位不是良田,霸占了還可以再還回去,事情若是能這么簡單就好了。

他祖父幾乎將元氏屠了個干凈,還有那些一直站在蕭家身後的人,沒人會甘願放走已經到手的富貴,從而成為任人宰割的魚肉。

如今的他,當真是騎虎難下。

蕭般若一見蕭景,就搶先給他行了大禮。

父子倆如此相見,皆是半天無言。

很快蕭霄也來了,一見蕭景,先是嘆氣,接著道:「阿爹的死沒有一點兒征兆,許多事情都沒有交待,今時也不同往日,雖說般若會是個有所作為的明君,可他畢竟沒有阿爹的閱歷,再者他至今沒有大婚,有一些老臣很是欺負人。朝中只我自己委實艱辛,你莫再任性,留下來,幫幫自己的兒子,穩住蕭家的江山可行?」

蕭霄哪一句都說的很對,唯獨那句「蕭家的江山」。

蕭景差點笑了出來,想了想,他爹都已經死了,還說那些事情做甚!畢竟,奪人江山的是他爹,又不是他兒子。

半晌無言,只是嘆氣。

蕭霄見他冥頑不靈,怒道:「你就是這般,若非你總是拗著阿爹……阿爹又怎會、怎會死的這么早!」

蕭般若心下一沉,只見那蕭霄漲紅了臉,瞧了他一眼,一甩袖子,氣沖沖地出了大殿。

也不知是不是他多心,可有些事情真的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蕭景壓根兒就沒聽懂蕭霄的話,待蕭霄一走,對蕭般若道:「你祖父的作為,我說不了對錯,只是我無法安享這樣的富貴。等你祖父的喪事一了,再一有了寶音的消息,我就會去北梁。你也莫要怨我,你祖父教給你的東西…應該是夠用了。其實,無非是要做到『狠心絕情』這四個字而已。」

這最後一句是蕭景想說給蕭彌堅聽的。

蕭景一直在怪蕭彌堅狠心絕情,他活著的時候,蕭景不能說,如今他死了,再說此話就沒有了怨恨的意思。

畢竟是親爹,再不好也是親爹呢!

蕭般若將蕭景的話聽在了耳里,印在了心底。

他想,有些事情,一定不能讓他爹知道。

郭薈的死還是引起了蕭景的注意。

可是這不難解釋,蕭般若只是屏退了眾人,同他爹說了元亨的頭疼其實是中毒,還認了郭薈的死是他下的手。

蕭景完全相信。他爹在世,他爹的人自是誰都不能動。可他爹一死,既是他爹的忠臣,那就跟著去吧!

言語中,還表露著對郭薈的恨意。

人是奇怪的動物,大義如蕭景,明知郭薈不過就是個幫手,卻還是將他當做主謀來恨了。

盡管如此,蕭般若還是沒有對蕭景透露半點玉寶音和元亨的蹤跡。

那關外茫茫的幾十里路,是不是黃沙漫天,是不是寸草不見?只要一閑暇下來,蕭般若便會這樣想。

蕭彌堅出殯的這天,有一支精騎由北門而出,一直向北,跨越了潺潺的河流,走過了蒼茫的大山。

蕭氏的發源地在河郡,那里也將成為蕭彌堅的長眠地。

撒下了最後一把土,無數匹駿馬踏平了埋骨之地。

蕭景騎在馬上,遙望著遠方,在心里呢喃著「爹,我是蕭楠,你已經見到老三了吧!」

又惆悵出聲:「唉,人死如燈滅!」算計了一輩子,傷了那么多人,最後還不是一堆黃土,隨風散去。

到底是龍袍加身眾人跪拜好,還是子孫滿堂歡聲笑語妙,世人誰也說不清。

***

「養病,養心,養身體。」

玉寶音說元亨,「這就是目前你要做的事情。」

權力啊,皇位啊,等他身體好了,再說那些勞什子的東西到底是不是最重要的。

元亨道:「我怎么覺著我和我們家那死了很多年的老怪我差不多了呢!」

「老怪物?什么老怪物?」

「哦,就是…我父皇啊!」元亨嘆了口氣,又道:「想當年,我父皇可是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就是為了養病、養心、養身體,結果……呵呵,養死了!」

玉寶音沒好氣地道:「我又沒有讓你躺在床上!咱們可以四處走走。」

可是元亨笑道:「你怎么不問問我,我父皇是怎么死的?」

玉寶音愣了一下,「閻王叫他死的,不是有句話叫『閻王叫人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我還在我父皇的葯碗里加過東西,蟲子啊,蚯蚓啊,蜜蜂啊,都是當著他的面加進去。」元亨還是笑著說:「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瞧見我的外祖父給了我母後一些東西,而後我母後就偷偷地加到了我父皇的葯罐里……然後,我才能做皇帝。」

頓了一下,元亨沖著玉寶音眨了眨眼睛,「誰知道,我那外祖父居然也用對付我父皇的法子來對付我了呢!唉,想想真是沒意思的緊。」

「哦!就是沒意思的緊。」玉寶音瞧了元亨半晌,才悠悠道了一句。

又過了半晌,玉寶音問:「你是當真想開了嗎?」

「應該是……想開了吧!再想起原先的事情,已經不是滿腹的怒氣。估計再過個幾年,那時再想起來,只會覺得荒唐的緊。比起權勢來,我更惜命!」

最後一句,元亨有些玩笑的意思。

玉寶音卻認真地點點頭道:「可不是得惜命,死的早才是最悲哀的事情!想想你最愛吃的東西,再想想永遠都吃不上的心情……」

逗得元亨哈哈直笑。

吃固然重要,可怎么也比不上,想想最愛的人,再想想永遠都見不上的心情,那才是最叫人難以承受的。

關外的冬天還真是沒法和關內比,那呼嘯的風聲就如野獸的嘶鳴。

才將入冬,關外就飄起了雪花。

瑞雪兆豐年,那說的是有田有地的,對以放牧為主的突厥人,卻是致命的打擊。

初雪下過半月,又一場大雪來臨,之後的天氣陰的多晴的少,仿佛是一場大雪從冬月一直下到開春。

元亨已經命人收拾好了東西,還對玉寶音講:「你給般若送去口信,就說突厥遭受天災,塔利可汗肯定要孤注一擲,叫他調兵防備。若是今次可以一舉擊垮突厥的聯盟,那么大齊必是他掌中之物。我起先本是想讓姑姑說服塔利在冬季來臨前起兵,如此一來,那漫長的冬日便好過上許多,又可以給蕭彌堅沉重一擊。如今冬季已過,塔利就算是起兵,也是外強中干,只需挫其銳氣,突厥的聯軍必成散軍。」

玉寶音笑他是人廢心不廢。

敢這么說他的,也就只有玉寶音了。

並且,居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在意。

元亨繞到了她的跟前,似笑非笑地道:「小丫頭說話口氣太大,總有一天我得讓你瞧瞧……我是不是個廢人!」

玉寶音以為他在了意,道:「沒事兒,若有一天你像你爹那樣行走不便,當你的腿那是不太可能的,我可以用馬車帶著你四處轉轉,總不會嫌棄你就對了。」

這話聽起來叫人又好氣又好笑,元亨無奈地道:「先別說那些,你且說說咱們要去哪兒?」

玉寶音想說,先去找他缺的那一味葯。

可她至今不知缺的那位葯到底是什么,元亨好像並不想讓她知道,還有不管是她送到長安的口信還是信箋,皆猶如石沉大海。

至今她還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

他們都不說,她就越發的不敢逼問,總害怕她費盡了心機知道的答案,是個叫人難過的壞消息。

玉寶音道:「想去哪兒你的心里肯定已經有了答案,反正,我是無所謂的。只不過你去完了你想要去的地方,你得隨我去一趟北梁,去給我娘磕個頭。」

每一次聽元亨和玉寶音說話,大中的後背總要冒涼氣。

將將那小姑奶奶說什么?要那位給她娘磕頭?

大中一聽,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位的膝蓋除了跪天跪地,還跪過誰呀!連昔日的皇太後都沒那個待遇。

大中以為,這一次元亨要翻臉的。

誰知,元亨居然點了點頭,還道:「還得帶上聘禮對嗎?」

玉寶音則道:「無所謂的,我娘什么時候都不會稀罕那些黃白之物。只是從前我娘對你極有偏見,如今你若想討得她的歡心,恐怕不太容易。」

元亨呵呵笑著:「不知羞的丫頭,就這么急著想嫁給我?」

「急倒不急,就是怕我娘操心。」

元亨翻了翻眼睛,心說,玉寶音說大實話的時候……是最不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