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語(2 / 2)

走下青梁山,走出長長的谷,就踏上了廣闊千里人煙稀少的古道,走出古道,就能望見長城,越過長城,再往南趕,據說便是繁華似景的中原地帶。

她回過頭看了青梁山最後一眼,然後邁開大步往前走。

微風徐徐吹著,吹亂了滿頭黑發,垂落了掛在眼角的兩顆清淚。

古道無盡頭,天色向晚,她加快了步子。

羽衣回想著爺爺的話,放眼四下打量,發現自己現在踏上了古道,古道盡頭,長城在遠處的天際下,隱隱可見。

相依為命的爺爺三個月前離世了,被她埋在山谷的老柳樹下。她親自掘的墳,一個人挖的土。她靜靜地挖著,埋著,一個人送爺爺上路。她感覺內心里充盈著幸福。一個人靜靜地送自己所愛的親人上路,其實是很幸福的事。她沒有傷悲。沒有孤獨。

她就在爺爺的墳畔搭了個簡易草棚,把鋪蓋搬出來,睡在窩棚里,她在給爺爺守靈。在守靈的日子里,她常常對著爺爺的墳堆,一個人坐到半夜,不說話,不嘆息。她只是對著天際淡淡的雲彩出神,聽山谷里各色小蟲小獸出沒時的動靜。

有時候耳邊恍然響起一串笑聲,蒼老,衰邁,是爺爺在笑。

當年,她沒有名字。一個人怎么能沒有名字呢?爺爺說:「就叫羽衣吧。」

「羽衣。」她重復著爺爺的話。漸漸地,神情里有了歡愉的成分。她幾乎雀躍了起來。

長了這么大,還沒有人正式給自己起過名字。

「就叫羽衣吧,」爺爺說,「華麗的羽毛衣裳,只有用世上百鳥的美麗羽毛才能編制出來的。」爺爺說完呵呵地笑。她也笑。她知道爺爺在和自己開玩笑。「到那時候,我家羽衣就是世界上最美貌,最招惹小伙子眼睛的姑娘。」

爺爺啊,就是喜歡開玩笑。窮中作樂,苦中尋歡。

她是一個被世人遺忘的孩子。

更是被江湖遺忘的小女子。

她抱著父親留下的刀。那是一柄在鞘里隱隱嘯鳴毫不安分的大刀。

是英雄的刀。鋒利的刀刃上舔過無數或邪惡或奸佞或卑賤的生命的血。

父親是一代英雄。也是當世無雙的梟雄。

江湖上流傳著有關於他的各種各樣的傳說。他是一代武林神話,他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他的追風刀無人能抵。據說,華山派當代掌門李松寒和他過招,在他刀下走了一十九招,他沒有殺他,示意他走。然後,對著他倉皇而逃的身影哈哈大笑。而李松寒是當代武林中最負盛名的華山四大劍客之一,在四大劍客中,他年紀最小,卻是天資最好,深得師父賞識,是華山派劍宗的得力傳人。

李松寒在父親手下走了一十九招。留下了性命。父親是愛他在劍術上的造詣與獨到的見解。放他走的那一刻,父親心中肯定起了惺惺相惜的念頭。沒有別的理由,因為父親刀下從不留人。邪惡的該死之徒,膽小的懦弱之輩,自不量力的所謂正義之士。從來沒有人從父親的刀鋒下獲得第二次生命。

李松寒是例外。唯一的例外。

父親是個什么樣的人?她一遍遍猜想過。

現在,她就要踏上江湖,去印證去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