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輝被剛剛的談話勾起心事,點點頭說了句再見。
*
最後一門的收卷鈴聲響起,監考老師在講台上拍拍手。
「最後一桌同學收試卷和答題卡,其他同學先不要動。」
十一月中下旬,北風開始刺骨。
花都謝了,葉都落了。
穿的衣服與做的習題一樣,一天比一天多。
深秋的季節,天一直泛著黑青。
白璐背著書包,把校服領口拉到最高,蓋住了半張臉,悶著頭往學校外面走。
身後傳來腳步聲,肩膀被拍了一下。
「去哪兒?」
吳瀚文問話越來越簡潔。
白璐說:「考完試,出去走走。」
吳瀚文:「別去了。」
白璐沒有說話,吳瀚文也背著書包,低聲說:「我知道,同樣的話說的次數越多越沒力度。」
白璐:「不會……」
「就算沒力度我也要說。」吳瀚文正色看著她,「白璐,別去找許輝,你不懂他。」
「我需要懂什么?」
「你是不是已經……」
「沒。」
吳瀚文沉了沉氣,說:「白璐,你不能犯這種錯誤。」
「什么錯誤?」
「你本身去找他已經是個錯誤!」吳瀚文忽然厲聲說,「你那么聰明,我不信你不懂,你早該明白這事沒意義,還拖著干什么?」
白璐一語不發。
吳瀚文有點忍不住了。
「你喜——」
「我說沒有。」
冷風吹著,好似荒野。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吳瀚文聲音微顫,小聲說著,「許輝這人太……我就知道早晚……」
「吳瀚文。」白璐眯起眼睛,一字一句,「我說沒有。」
「那你去跟他說清楚啊!」吳瀚文底氣十足,「沒有就說清楚啊。白璐,咱們跟他不一樣,你現在跟他耗時間,他拖死你啊,你得不償失的!」
白璐:「我懂你說的。」
她低著頭。
再這樣耗下去,很多事情就變了。
事實上,就現在而言,許多事都已經不是最初的樣子。她不得不承認吳瀚文說的話很有道理。
這個人太沉重了,她要分出很多力量才能拖動他,而她不敢這樣。
「你懂什么!?」吳瀚文激動地說,「懂就別跟他扯了好不好?」
靜了一會,白璐開口:「你不用激我,該怎么做我知道。」
「你要——」
「我想過的。」白璐聲音很輕,「我想過了,這幾天……我會弄好的。」
她的確已經想好。
不告訴他什么,也不解釋什么,只是掐斷一段尚不明朗的……
吳瀚文根本沒有聽清白璐的話,兀自在講。「你不懂,你根本就不知道,好幾個月之前我就跟你說過的,你就不應該——」
他自顧自地說著,白璐背著書包轉身就走。
話語截然而止,吳瀚文看著她的背影,咬了咬牙,半眯眼睛,似是有所決定。
*
打車回家,許輝見到白璐的時候,她低著頭站在家門口的樹叢前。
花早就沒有了,他不知道她看什么那么入迷。
許輝悄悄走過去,本來想繞到她身後大聲嚇唬她,結果真的站在小小的身影前,他又改了主意,張開懷抱,從背後把白璐抱住。
白璐轉過頭,許輝歪著腦袋看她。
「沒害怕。」
白璐撥開他。
許輝站直身子,邊往家里走邊說:「早知道就喊一嗓子嚇唬你了。」
進了屋,許輝往沙發上一倒。
「好累……」
白璐去廚房倒了兩杯水拿出來,許輝還躺在沙發里,只不過翻了個白,換成臉向上。
白璐站在沙發邊上,「我要往下倒了。」
「……」
許輝拉著白璐也坐下,一手拿著水杯,一手把精致的紙袋拿給白璐。
「禮物。」
白璐把袋子放到一邊,「把水喝了。」
許輝喝了口水,頓了頓,對白璐說:「考試考得好不好?」
白璐:「還行吧。」
許輝:「你能考上大學么?」
白璐看著許輝:「干什么?」
許輝:「沒什么,就問問。」
「我也不知道……」
過了一會,許輝有點猶豫地問:「小白,你妹妹差多少錢手術?」
白璐干坐著,眼睛看著茶幾一角。
許輝在她身邊問:「嗯?差多少?」
她的聲音輕得不能再輕。
「沒多少。」
許輝好像松了口氣,「那就好,太多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搞到,少的話要多少,十萬?二十萬?」
白璐撇過眼,卻剛好看到一邊的禮物盒。
瞬間起身。
這屋里好像沒有可以落目之處。
「怎么了?」許輝窩在沙發里,「要是——」
白璐豁然轉眼,許輝止住話。「到底怎么了?」
「許輝。」
「嗯?」
白璐看著他的眼睛,低聲說:「我先走了,過幾天我再來,我有話跟你說。」
「什么話?哦,對了……我過些日子也要回家一趟。」說著,許輝笑了笑,「我也有些話跟你說。」
白璐背起書包,「那好,回頭再說,我先回去了。」
她匆忙離開,許輝在後面喊了一聲也像沒聽到。
許輝不明所以,回到屋里,忽然看見沙發上的禮物盒。
走過去,把袋子拿起來,放到茶幾上。
「東西也不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