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璐點點頭,「知道了。」
一張嘴有點意外,嗓子竟有些啞了。
孫玉河靜默,白璐:「說完了?那我走了。」
孫玉河站著,白璐從他身邊讓過去,推開水吧的門。
一腳踏入微涼的廊道,她的心也冰起來,與身後的玻璃門一樣,緩慢而自動地慢慢扣緊。
還剩一絲絲縫隙的時候,孫玉河的聲音傳過來——
「阿輝弟弟死了。」
耳邊突然響起嗡鳴,風在肆意大笑。
走廊一瞬間變得空洞,陰濕氣息刮著骨頭,像要把皮也一同扯下。
孫玉河:「阿輝跟之前不一樣了。他已經離開家,已經從過去掙脫了。」
「前兩年他一直在別的地方干,賺了錢,今年才來杭州開店。我不知道他為什么來這,但我勸你別自作多情,阿輝現在過得很好,也不缺女人。」孫玉河斜眼看白璐的背影,「除了有眼無珠被某人騙了一次,所有女人都對他沒的說。」
「所以我告訴你,給我離他遠——」
「什么時候……」
白璐忽然開口,聲音很輕。
輕到孫玉河根本沒有聽清楚。「什么?」
「什么時候死的。」白璐頭垂著,「他弟弟。」
孫玉河皺眉,「跟你有什——」
白璐轉過身來,孫玉河戛然而止。
白璐凝視著他,那種表情讓孫玉河覺得,她的話遠比他要說的重要得多。
「是不是去年冬天。」
孫玉河愣住。
白璐還看著他,「去年冬天,十二月七號。」
孫玉河的眼睛睜大了,「你怎么——」
白璐沒等他說完,已經驗證了答案,她輕輕點著頭,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我知道了,謝謝你……」
孫玉河根本來不及再問,白璐已經拿著東西走了。他只趕得上跑到走廊里,對她喊:「你別找許輝了!聽見沒有!」
這次,白璐沒有應答。
*
九月的杭州,蒸爐一樣。白璐從大廈里出來的一刻,頭暈眼花,身上出滿了虛汗。
可她並沒有感覺到熱。
相反,她眼前是另外一番景象。
杭州的冬,屋里屋外一樣冷。
白璐怕熱不怕冷,冬季里穿得也不多,只是脖子上為了一條厚厚的圍巾,顯得有點笨重。
大清早,她跟隨著上課的大部隊,往教學區走。
風呼呼地吹,人也懶得說話。
十二月份,已經進入期末復習階段,老師每天飛速地劃著知識點和考試范圍,學生們上課熱情空前高漲。
走到操場和體育館中間的地方,白璐的手機響了。
她拿出來,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地點顯示是廣州。
接通後,手機里一直沒人說話,白璐連續問了好幾句也沒有問出什么。
在她以為是惡作劇准備掛斷電話的時候,她好像聽到手機里的一聲呼吸。
事後回憶,她也分不清那到底是誰的呼吸,或者干脆是風聲。只是那個瞬間,她被一聲似幻似真的呼吸拉住了。
那一通無聲的電話,打了半個小時。
白璐也不知道自己當時如何考慮,沒有上早課,躲在體育館里,靜靜地過完這半小時,直到對方掛斷電話。
她也沒有再打回去。
*
腳像釘在地上一樣,艷陽炙烤,白璐手腳顫抖。
心底兩股力量在拉扯,最後竟然掙扎出撕裂般的感覺。
一萬個聲音在耳邊咆哮,走!快走快走!不要管!這比任何一次都要艱難,插手就是活受罪!
只有一個聲音,在心底輕輕對她講——回去,幫幫他,求你了。
白璐細細分辨,聽出那是兩年前的自己。
她試著往街道外面走一步,剛剛踏出,眼淚盈眶。
那個聲音還在說著——
他在向你求救。
你欠他的。
*
電梯直達十二層,樓道里安安靜靜。
她拿出手機,垂在身側,連屏幕都沒有看,快速撥出十一位號碼。
按了通話鍵,白璐順著走廊前行。
為了不錯過任何聲響,連呼吸都屏住了。
她不知道他換沒換號碼,不知道他關沒關手機。她也不知道他會以什么樣的態度出現。
對於朦朧的一切,她只能猜謎、試驗。
把焦慮和不安狠狠壓住,不停地對自己說——
白璐,你必須堅持。
若不對那通電話做出回饋,你的心將永無寧日。
下一秒,鈴聲響起。
走都不用走,就在身旁的房間。
白璐轉身之際,鈴聲斷了,被屋里人掐斷的。
「許輝。」
隔著一道門,白璐開口:「你在里面么?」
沒有人回應。
「我們談談。」
依舊沒有人回應。
白璐低聲說:「周三,晚上七點,我在廣場後面的噴水池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