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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園晚風輕拂。
結束一天的學習,學生們的步伐變得慵懶緩慢。
白璐是在送完蔣茹回到學校的時候,在宿舍樓下看見了許輝。
他穿著一身黑色的衣服,坐在青草壇邊,看起來干凈又單薄。
可能身體還有些難受,許輝沒什么精神,雙手疊在一起,頭低著。
風將他微長的黑發吹得輕動。
他一直沒有發現她,直到白璐坐到他身邊。
他側過頭,面容在夜間顯得極為清淡。
白璐才想起來,他們好像很久都沒有像這樣真正對視過——沒有酒精,隔閡,或紛擾。
昨夜下過雨,空氣里有潮濕和嫩草的味道。
他背彎著,模樣輕柔,像是一個走丟的孩子,迷迷糊糊來到這里,還渾然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白璐看著他,說:「偷跑出來的?」
許輝點了點頭。
「不喜歡醫院?」
他又點了點頭。
白璐了然,轉首之間,一對校園情侶相互喂冰激凌,挽著手有說有笑地從他們面前經過。
「你現在身體沒有恢復,不能亂走。」頓了頓,白璐又說,「胃病要靜養。」
「……我睡不著。」許輝終於開口,聲音又低又緩,沒有力氣。
「你作息時間太亂了。」
許輝微微垂眸,似是默認。
白璐說:「為什么跑來這里。」
許輝看向她,目光里並沒有復雜的「意味深長」或「明知故問」——事實上他的眼眸里干凈得什么都沒有。
白璐被這種清澈看得心神顫動。
沒錯,她心想,走過生死關的人,真的會變得不一樣。
白璐:「我送你回去吧,等下太晚了,你得早點休息。」
許輝又重新低頭,無聲地表達「不合作」的態度。
白璐:「怎么了。」
許輝輕聲說:「不想回醫院。」
「好。」白璐了然,「那就回店里。」
許輝看著她,不確定地問:「可以么?」
白璐站起身:「走吧。」
許輝順利拉了一個「戰友」,扶著石壇邊緣慢慢起身。雖然個子高出二十多公分,但卻是白璐在遷就許輝的速度,因為他還很虛弱,走得很慢很慢。
或許是孫玉河覺得晦氣,許輝的房間被徹徹底底地打掃了一遍,所有的東西都換了新的,厚重的窗簾被扯了下去。
沒有窗簾,偌大的玻璃窗外,大學城的夜星星點點,燈火通明。
白璐想讓許輝早點休息,但許輝堅持要洗澡。
白璐:「你現在身體這么差,感冒怎么辦?」
許輝像是一個不停復制上一個動作的娃娃,搖頭搖頭再搖頭,隨手拉下掛著的毛巾。
「三天沒洗澡了。」他嫌棄地說,「好惡心……」
他愛干凈,醉的時候可以當成不知道,一旦醒了便忍不了身上殘留的酒汗味。
「那你小心點。」
許輝點頭,拿了兩件換洗衣服進了洗手間。
許輝洗澡期間,白璐在屋里閑轉,無意之中看見了窗台邊的畫框。畫框被摔過,中間碎了,但她還是輕易地從細密的裂痕中認出這是自己當初畫的忍冬花。
許輝洗完澡出來,剛好看見她拿著畫框。
他走過去,坐到她身邊。
「那天晚上……我喝多了。」
白璐看向他,許輝沒有與她對視,從她手里拿過畫框。
他帶著水汽,身上有沐浴露的淡香,黑色的圓領體恤衫里露出清瘦鎖骨和白皙的皮膚。
半垂著眸,側臉線條柔和平靜。
「你喝多的時候都想什么,有記憶么?」白璐問。
許輝頓了頓,低聲說:「有……但不是很好。」
「那別想了,早點休息,已經不早了。」白璐指指床,「喏,躺下。」
許輝放下畫框,很聽話地躺到床上。
就是沒有閉眼。
「你睜著眼睛可以睡覺么?」白璐說。
許輝淡淡開口,「不能。」
沒等白璐再說,他又道:「閉著眼睛也不能。」
「……」
白璐:「平時睡不著怎么辦?」
許輝猶豫了一下,才說:「喝酒……」
白璐恍然一聲,「好辦法啊。」
許輝對白璐的冷嘲熱諷保持沉默。
白璐起身,他很快說:「去哪兒?」
「關燈。」
只剩月輝從窗外灑進。
她坐在床邊,許輝說:「等我睡著你再走。」
白璐凝視他片刻,最後同意,「睡吧。」
往後的時間里,他們基本沒有再說過話,只是會偶爾看對方一眼——他們幾乎沒有聊過彼此的生活,可又好像對對方的事情了如指掌。
時間慢慢推移,窗外的燈光也少了。
城市也漸漸進入安眠。
許輝失眠已成習慣,但白璐不是。
本來最近幾天她就已經累得不行,今天又強撐著出去陪蔣茹逛西湖,回來的時候已經筋疲力盡。
坐著寬大的床,旁邊就是松軟的被子,屋里有淡淡清香。
白璐覺得自己的眼皮不受控制一樣,越來越沉。
半睡半醒間,有人從身邊坐起,扶著她的身體慢慢放平。
白璐還在無意識地呢喃,「你早點睡……」
許輝往旁邊靠了靠,給她蓋上一層薄被,然後側著身躺在下。
「嗯。」他回答她一樣,低聲道:「你早點睡……」
他將她的眼鏡摘下,放到床頭櫃上。
不戴眼鏡的白璐看起來更為嬌小,細細的眉,小巧的鼻尖,薄而緊閉的唇。
左側眼角下有一顆痣,看著精細,也有點冷淡。
許輝靠得很近,近到能聞到她發梢之間淡淡的香味。
他用鼻尖蹭了蹭。
「白璐……」他睡不著,就在她耳邊叫她的名字,又怕吵醒她,聲音輕得不能再輕。到最後,究竟有沒有發出聲音,或者干脆只是腦海中的臆想,許輝已經分不清了。
黑暗把一切淹沒。
白璐醒的時候是清晨,睜開眼的瞬間就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她抬手想揉一下眼睛,結果發現一只手被握著。
他的手指很長,手背上的經絡和血管清晰可見。
白璐轉頭,許輝離她很近,面對著她微微彎曲身體。
他可能剛睡著不久。
白璐將手緩緩地抽出,悄聲離開。
回到宿舍,三個人都還沒起床,周六難得的懶覺時間誰也不想錯過。
白璐盡量讓屋里保持安靜,出門散步。
快中午的時候回來,皮姐已經醒了,坐了起來打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