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顧綿,不想再看見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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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到如今,顧綿覺得,季深行對她做任何事都不奇怪。

真的。

這個男人,對他一次次的失望中,漸漸地,麻木了。

只是,被傷了那么多次,為什么還會痛?

手撫上肚子,隔著重重的眼淚,顧綿咬著下唇,明知故問:「帶我來這里,干什么?鈁」

季深行緊抿著起了桔皮兒的干燥薄唇。

讓她把孩子打掉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顧綿嘲笑自己,明明已經知道了答案,卻還是,不肯相信旱。

昨天晚上他把她救下,得知她懷孕的時候,她分明從他眼角眉梢看到了喜悅。

他那么鄭重其事地告訴她,讓她相信他,林妙可的孩子不是他的。

但是現在,他卻帶她來了這里,前後不過幾個小時,他的態度,截然相反。

「季深行,」顧綿笑了出來,笑聲里,濃重的鼻音:「我居然蠢到以為你是要帶我去爺爺那里,告訴他,我懷了你的孩子,告訴他,林妙可的孩子不是你的。我很可笑對吧?做夢都沒有想到,你會帶來我這么個地方。」

她的話像數根針刺向他的喉嚨,更加發不出一點聲音。

季深行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神智幾乎都不清醒。

只要一想到顧綿,妙妙慘不忍睹的樣子就會浮現。

他和顧綿的婚姻,隔著血海深仇,隔著妙妙,怎么進行下去?

他想,干脆算了,散了,把什么都了結了。

所以帶她來這里。

顧綿走近幾步,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小肚子上。

他看起來很不清醒,她要提醒他:「它們是你的孩子,你和我的,孩子。」

季深行一震。

「上一個孩子被你媽媽害死,這一次,你親自動手?」嘲諷的眼淚,流到嘴角。

季深行一震,抬起那雙暗沉無光的眼眸,看她。

她的樣子,與顧北中猙獰的樣子重疊,分開,又重疊。

頭又開始痛了。

顧綿得不到一個答案,決定賭一把。

她冷笑著,驀地松開他的手,轉身就往難道玻璃門里面走,早班的醫生見她進去,迎面過來:「小姐,請問你……」

顧綿握緊雙手,刻意放大的聲音:「給我安排人-流,立刻馬上!」

說完,回過頭,盯著呆立在原地垂頭斂目的男人看,嘴角,笑容不散。

新來的實習醫生,不認識季深行,看了看原處高俊挺拔的男人,再看看眼前滿臉淚痕的女人,瞬時明白了什么。

「好,我帶你先去掛號交錢,手術,等醫生上班就可以做……」

顧綿抬步跟著實習醫生就要往里面走。

身後,沉重急促的腳步聲。

在玻璃門即將關上的當口,那只冰冷干燥的大手,緊緊攥-住了她的手腕。

感應玻璃門打開,季深行把她猛地拉了出去,神情寒戾地看著她:「你干什么?!」

顧綿覺得好笑:「你又在干什么?誰把我拉到這里的?誰不想要我們的孩子?」

季深行無言。

眼神里,太多太多,顧綿看不懂的內容,在掙扎。

他的神情那么痛苦:「為什么你爸爸是顧北中?為什么我們要遇見?為什么……」

我要愛上你……

心里這句話蹦出來時,季深行自己都嚇了一跳。

腦子里,妙妙的身影又出現了。

仿佛在質問他,怎么可以愛上別人?怎么可以把她害的那么慘之後,再愛上綁架他們的人的女兒?

季深行雙手捂住了臉,喉間沉重的呼吸像是悲鳴:「顧綿,我沒辦法面對你,也不想再看見你,孩子的事另作打算,我們,離……」

手機忽然響了,打斷他最後一個字。

顧綿盯著他一張一合的那么好看的薄唇。

離,離什么?

離婚?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這兩個字。

顧綿,手腳,涼透。

季深行拿出手機,接起。

那頭主任說,前些天因為胸悶送到心外後又查出顱內惡心腫-瘤的那個女病人,一個小時前,宣布腦死亡。

季深行臉色劇變。

轉身就朝外跑。

顧綿看他神色很不對,跟了上去。

……

腦外科。

季深行匆匆趕到病室,主任在里頭,病床邊圍著病人家屬。

最悲痛的,莫過於其中,病人的丈夫,白大偉,五十多歲的年紀,是個警察,因為有癲癇的疾病,提早退休。

白大偉看見季深行進來,立刻上前申討:「季醫生,我妻子送進來時只是胸悶,你後來說,她腦子里長了惡性腫瘤,我聽你的,把她轉到腦外科,為什么,她成了這樣?為什么?」

白大偉情緒激動,抓住季深行衣襟撕扯。

病患家屬接受不了病人死亡,這樣的情況很常見。

季深行按住他:「白先生,我並不是腦外醫生,具體情況,手術醫生會跟您詳細解釋……」

「敷衍!都他媽是敷衍!我的老伴送進來時身體健健康康……」

主任與季深行對視一眼,這位病人腦死亡,心臟,還是完好的。

爺爺這兩天情況很糟糕,心臟衰竭得很快,換心,刻不容緩。

季深行早就查過醫院里所有腦死亡的病歷,這個病人是最匹配的,最重要的是,她生前簽署了器官捐贈協議。

季深行看著白大偉痛不欲生的樣子,理解他剛失去妻子的痛苦,可爺爺還在病房等著一顆心臟。

他知道現在說器官捐贈很殘忍,但——

「白先生,你妻子的情況,之前腦外科醫生和你說過,她顱內的惡心腫瘤擴散,送進來時已經晚了,胸悶只是腫瘤發病時的附屬情況,所以你才會錯誤把她送到心外科,實際上她需要做的是腦外科手術。事情已經這樣,還請你節哀順變。另外,你的妻子清醒時簽署了器官捐贈協議,現在取出她體內的器官可以救治好幾個人的生命,依靠呼吸機也只能維持她體內的循環,她不可能再醒過來……」

「我不同意器官捐贈!我不能讓她連個全屍都沒有!」白大偉跑到病床前,俯身抱住妻子:「你們誰也別想動她!」

季深行著急,器官在體內呆的時間越久,衰竭程度越高,到時候即便取出來也無法移植了……

「白先生,很多個病人都在等你妻子救治。」

白大偉根本不聽。

兩方就這樣僵持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三個小時後,白大偉依舊霸著病床,分毫不讓。

季深行心急如焚。

心外那邊打過來電話,說是已經給爺爺做好術前准備。

主任走過去:「白先生,我們理解你的心情,但病人清醒時簽署的協議,我們醫院有權在她腦死亡後執行……」

「不……老伴兒……別動我老伴兒,她還有呼吸!她還有呼吸的!」白大偉頹唐地哭倒在地上,眼睜睜看著好幾個醫生進來,把妻子被推出去。

他起身要撲過去,季深行一把將他攔住:「白先生,請尊重你妻子的意思,人命關天!」

……

顧綿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白大偉,季深行已經推著那個女病人往手術室里去。

顧綿跟上去,大概猜到,這位腦死亡病人的心臟,是要移植給爺爺。

雖然這些天她沒來醫院,但也知道,爺爺情況很不樂觀,心臟全面衰竭,亟待移植。

手術室。

季老爺子被抬到手術床上,打麻醉之前,季深行摘了爺爺的呼吸罩。

爺爺其實已經吐不出清晰的字。

但季深行還是聽見了,爺爺說,林妙可在哪兒。

季深行知道爺爺是惦記曾孫,握著爺爺的手,說在趕過來的路上。

爺爺叮囑,萬一醒不過來,曾孫的名字取好了,在病床底下藏著……

季深行,含淚給爺爺打下麻醉。

不知道手術能不能成功,但爺爺的心臟衰竭徹底,不移植,也是死路一條。

……

手術室外。

顧綿猶豫再三,還是留下沒走。

走廊里由遠及近的碎亂的腳步聲。

季家人都來了。

季奶奶滿臉淚痕,蘇雲看到顧綿,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彼此悄無聲息地等待,沉默著。

走在後面的林妙可,在看到顧綿的那一秒,臉上神情變了變。

等待的過程是漫長的。

季奶奶熬不住,又擔心又焦灼的,幾乎昏厥,蘇雲扶她到預定的休息室休息去了。

走廊就剩下林妙可和顧綿兩個人。

顧綿起身就要走。

林妙可挺著大肚子,緊跟著站起來:「我有事情對你說。」

顧綿不理會,轉身往樓道里走去。

林妙可跟過去,一把將顧綿攔住,手里擺出一張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