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小娃,叫聲曾爺爺來聽聽【10000+】(2 / 2)

小孩子總是以為自己在說悄悄話,可是每個大人都聽得見。

顧綿望一眼老爺子明顯沉黑如碳的臉色,眉尖輕蹙:「皺皺,不要沒禮貌。」

被媽媽訓了的皺皺,覺得都是老爺爺的錯,更加不待見他了,小臉蛋完全躲到媽媽的腿後面。

一臉陰沉卻還是極力擠出微笑的季老爺子,著急看一看抱一抱小曾孫女,可是顧綿老擋著他是怎么回事?!

「你讓開!」伸手就去撥開礙事顧綿。

「不許凶我媽咪!」皺皺突然出聲,奶聲奶氣,卻認真嚴肅。

季老爺子被說得一愣。

顧綿擔心老人要發火,雖然心里慰藉,但還是女兒的小手:「皺皺……」

皺皺很認真地仰頭:「媽咪,你要我對這個老爺爺禮貌,可是他對你不禮貌,對我媽咪不禮貌的人,我為什么要對他禮貌?」

像繞口令似的,皺皺囫圇著小-舌頭,口齒不清,意思卻表達得很到位。

顧綿擔心地看向季老爺子,原以為他會生氣,不料老人綳著臉卻漸漸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朗聲鏗鏘:「哈哈,好!三歲看終身,護母,講道理,不愧是我季家的孩子!」

季奶奶也笑得合不攏嘴,看向一臉愕然的顧綿,拉住孫媳婦的手:「綿綿,謝謝你,謝謝你給了我們季家這樣一份天賜的禮物。」

「小娃,老頭子我很喜歡你,交個朋友。」季老爺子懂得變通,換了一種溝通方式。

果然,小奶娃從媽媽腿後面慢慢露出了小小粉暈的臉蛋。

大眼睛亮錚錚,一本正經伸出小手,大大方方:「只要老爺爺對我媽咪禮貌,朋友嘛,還是可以做的啦。」

季老爺子別有深意看一眼顧綿,目光精深中帶著微笑,點點頭。

蒼老掌心里那抹如雲朵棉花般的溫暖,好歹是握到手了。

季深行沉默寡言在一旁看著爺孫的互動,薄唇,難得地緩緩勾了起來。

再看向沙發另一頭,奶奶緊緊握著顧綿的手,小心翼翼地在問東問西的,但是不該提及的,季奶奶都很小心沒有提及。

窄小的客廳里,氣氛漸漸由最開始的僵硬變得和諧融洽。

這是一個好的開始。

…………

季老爺子本性上就是個固執蠻橫的老小孩,這個特質導致他和小孩能在最短的時間打成一片。

當然,皺皺小朋友還是有防備心的。

一面和這個面向凶惡性格古怪說話重聲重氣的老爺爺聊天,一面大眼睛時不時地瞅一眼媽咪,生怕她受到不禮貌的對待。

季老爺子坐在沙發上,皺皺坐在旁邊。

季老爺子看著粉粉嫩嫩像個小綿羊一樣的可愛小東西,忍不住心頭的那股癢癢,笑眯眯誘哄:「可以不可以抱抱你?」

皺皺十分傲嬌,看著老爺爺渴望的眼神,不忍拒絕,點點頭時不忘提醒:「可以是可以,但你要記得答應我的,對我媽咪……」

季老爺子板起臉,不耐煩:「對她有禮貌嘛!記得了記得了!」

連聲答應著,小東西才伸出小小藕白的手臂。

季老爺子哈哈大笑著,溫暖綿綿,抱了個滿懷,心滿意足。

這是他的小曾孫啊,終於終於,見到了,說上話了,還抱到了。

老人伸手抹一把蒼老的臉,擋住眼眶里通紅的濕意,那一邊,季奶奶看著,也是熱淚盈眶。

抬頭與靜靜站在客廳的男人對視一眼,季深行眼神深深凝視她,那么沉默,卻蘊藏了那么多情緒在眼底,一層一層,像海浪深深的漩渦,將她吸裹了進去。

顧綿猝不及防,被他灼灼有力的注視看的臉上火燒了一般,迅速移開目光。

而這悄無聲息的一切,都落入了季奶奶的眼底。

………………

手機震動。

季深行穿過皺皺小卧室到陽台上接電話。

那頭傅斯的聲音在研究室安靜地響起:「季先生,檢測過了,就是普通加密過的布,里面並不含有毒物和放射性的成分。」

季深行倚著陽台,目光深幽眺望無盡的夜色,迷迷茫茫寒星四目,頓了頓,淡淡嗯了一聲。

「加派些人手,莫靳南那邊,給我盯緊了,這個人藏得太深,摸不清他的意圖我們只會永遠處於被動狀態。」

「好的,季先生。」

掛了電話,修長手指掐上眉間緊皺的位置,揉了揉,頭痛得到緩解,他咬了咬緊綳的腮幫,又緩了緩,轉身走回去。

經過小卧室的小床,看了眼床頭被褥底下微微凸起的位置,目光冷冽沉沉。

………………

同一時間,莫家宅邸。

二樓書房。

莫靳南盯著電腦上顯示的定位儀器,從他放到那小東西床底下到現在,沒有移動過。

修長手指放下紅酒高腳杯,拿出電話。

「你確定你看到季深行上樓了?」

那邊沉沉答:「是的,莫先生,季深行一個小時前和顧女士母女一起回來上樓的。」

莫靳南高深莫測挑挑眉,掛了電話。

修長食指撫上冷毅的下頜,緩緩,薄唇邪魅勾起:「那就是說,季深行不知道我的存在?都說他心思莫測,這么看來,也很一般呢。」

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國際長途。

日夜時差,那邊正是白晝。

電話接通,柔軟如風的清幽女聲:「南,怎么了?」

莫靳南心情大好地搖晃著杯中紅酒:「好消息,季深行那一關,算過了。」

那邊頓了頓,聲音驚喜:「真的嗎?這么說,崢崢有救了。」

莫靳南被那笑聲感染,柔聲道:「還需要一點時間,讓那小女孩血液發生質變需要一個過程,當然,我會盡量縮短這個時間。」

「南,謝謝你為我,為崢崢所做的一切,我其實也明白,不該救崢崢的,可是你想,崢崢活下來,我們的目的才能達到不是嗎?」

到底是真心實意想要崢崢活下來還是需要他活下來進行報復?或許,連她自己都分不清了吧。

有什么關系呢,崢崢的死活,別人的死活,他在乎的是她,想要討好的,也只是她。

………………

歡樂融洽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的。

在皺皺一聲比一聲頻繁的哈欠聲里,季老爺子瞅著她小腦袋釣魚似的一磕一磕,於心不忍抱起困成一團漿糊的小東西起身。

那邊,顧綿其實早就和季奶奶沒什么話說了,忙站起身,走過來要接過皺皺。

老頭擰著眉不讓:「我是行動不利索,可這么輕還是抱得動的。」

顧綿不爭,打開皺皺小卧室的門。

老頭一手拄著拐杖,一臂抱著小東西,走進去,放了拐杖,雙手撈著皺皺的小腰,彎腰,緩緩把她放到床上。

又給她蓋了小被子。

坐在床邊,蒼老的大手撫上嫩白粉粉的小臉蛋兒,五指張,比了比,皺眉:「怎么這么瘦,這小臉兒給小的,不及我半個手掌。」

說罷,對顧綿怒目而視:「你怎么喂養孩子的,子陵四歲,比她高出一個頭不止。」

「皺皺在我肚子里就沒受到好待。」顧綿聲音淡淡的,臉色淡漠如水,卻意有所指。

季老爺子一僵,知道她指的是和林妙可在手術室,季深行拿走最後兩袋血的事。

掀起那些過不去的沉痛,顧綿也沒好臉色了:「您回去吧,我們要休息了。」

季老爺子綳著臉看她一眼:「先天不足也可以靠後天養起來,小東西若是住在季家錦衣玉食的……」

「爺爺!」季深行抿唇走過來,掃了眼突然變了臉色的顧綿,聲音淡漠而充滿冷意:「該回家了。」

季老爺子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失言,有心解釋:「我的意思是,就算孩子暫時不認祖歸宗,也可以先搬回季家住,我和你奶奶照料著,總你比一邊工作一邊帶孩子強……」

這一解釋,顧綿臉上的神情更加緊綳。

「老頭子,你別說這些!」季奶奶見季老爺子越解釋越有那個搶孩子的意思,著急了。

「唉!算了算了,當我沒說!」季老爺子也是煩了,拄著拐杖板著臉,一拐一拐地出了卧室。

季深行看了小床上的人兒一眼,出來,經過顧綿身邊時停了停,高大身形在她頭頂罩下暗影,他伸手,大掌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別多想,爺爺不是那個意思。」

顧綿抬眸看他一眼,目光錚錚:「你敢說他們沒有搶走孩子的心思?」

季深行鎖緊眉頭,她現在就像刺蝟,渾身尖刺誰也靠近不了。

顧綿神色冷嘲地抽回自己的手:「我要睡覺了。」

季深行盯著她投在蒼白臉頰上長長的睫毛剪影,目光深沉,沒有要離開的意思,顧綿不由分說冷著臉把他推搡了出去。

關上門,反鎖,換了衣服回屋睡覺之前,想了想,還是把皺皺抱到自己的卧室。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卻怎么也睡不著了。

…………

那廂,季老爺子季奶奶緩慢下樓。

直到回到那輛黑色轎車里,心還在樓上小東西那里。

季老爺子難掩激動和興奮地在老板兒面前亮出自己的雙手,炫耀:「你抱到那小東西吧?我可是和她握了手又抱到懷里了!真軟真香,那小臉蛋嫩的,子陵一比,糙多了。女孩和男孩,真不是一個感覺。」

季奶奶看著他一副老頑童的樣子:「是是是,你能耐,我在小家伙面前沒有你這張黑炭臉討喜!」

「和顧綿都聊什么了?」

季奶奶嘆氣:「能聊什么?撿著話題小心翼翼的,綿綿那孩子長大了,我們傷她太深,她對我都不像以前熱絡。」

季老爺子想起什么,皺了眉頭:「我聽小家伙喊深行喊老伯伯,深行這小子動作太慢了,孩子不認爹,怎么認我這個曾爺爺?」

「你聽深行的,別再把綿綿逼跑了。深行他有自己的主意。何況我剛才偷偷瞧了,這倆孩子情分沒斷,看彼此的眼神那叫一個別扭,我瞅著,倆人遲早能復合。」

「那就再給他們一點時間,正好我也和小曾孫套近乎培養感情。」

季老爺子摸著拐杖問前面的司機:「老吳,你家孫女都愛玩什么?現在還有商場開門嗎?走,立刻載我們去……」

「你家商場大晚上一點開著門等搶劫犯啊!」季奶奶潑冷水:「老吳,回家,明兒再來看望小家伙!」

…………

顧綿輾轉反側,一晚上未眠。

看著床頭電子鍾滴答滴答劃過五點。

實在了無睡意,爬起來,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回房間用被子團住皺皺以防這孩子摔下床。

換了身衣服,到廚房拎起垃圾袋,打開門,寒氣從防盜門鏤空的縫隙里鑽入衣領,刺得她臉和脖子生疼。

微微眯了眯眼睛,打了個哆嗦,她打開防盜門。

咕咚一聲,防盜門撞上了不知道什么東西,受阻,打不開了。

顧綿提溜著垃圾袋從門縫里鑽出去,一低頭就看到了防盜門後坐在冰冷水泥地上身高腿長的男人。

長腿一曲一直,頭枕在單膝上,修長的雙手凍得指尖都發了白。

西裝革履,白襯衫卻褶皺不堪。

地上散落的煙頭團了一地,零零星星,微冷的氣息,煙灰蹭著他筆挺的褲腿和鋥亮的皮鞋。

大概是被防盜門撞得痛了,腦袋微微動了動,他抬頭。

微醺的長眸眯著,惺忪的,朝她看了過來。

顧綿站在那里,沉沉地看著他。

季深行扶著膝蓋站起身,隔夜不修邊幅的樣子,有些慵懶,眼圈下,黑眼影沉重,深邃輪廓,蒼白。

顧綿冷著臉看他凍得發紫的薄唇,想起的是多年前自己在酒吧門外雪夜里的苦等傻候。

風水輪流轉。

她冷言:「杵在這里不回家睡覺干什么?」

季深行摸了摸喉結,聲音嘶啞干澀:「怕你會帶著皺皺連夜離開。」

顧綿梗住。

所以,就在外頭守一晚上?

夜里,溫度那么低那么冷,他身上只穿著單薄的西裝襯衣。

顧綿盯著他蒼白的臉,發白的唇,目光再往上,就撞進了那汪沉默注視她的漆黑深潭,他的眼睛在暗黑的樓道里亮如寒星,星辰會落入湖面,這樣的眼睛也會落進顧綿的心里。

一個從不為什么所懼的男人,有一天,會害怕她的離開。

顧綿忽視心頭那點躁動,寧願想成,他是害怕她帶著他的孩子離開。

他的注視還在繼續,沉默,卻在眼底藏了那么多情緒,濃的化不開,濃的她快不能呼吸。

顧綿把垃圾袋放到一邊,抬頭,是他軟倒下來的沉重身體。

她一驚,接不住,被他撲倒在牆上,然後嘴上一涼,是他干燥冷硬的唇……

「季深行?喂,季深行……」

頭上突然罩了陰影,顧綿余光看過去,凌楓一身清爽,頭上還綁著紗布,手里提著大袋的食材,看到她,看到他身上的男人,看到他們緊緊貼在一起的唇-瓣,俊臉上的笑容慢慢僵在了臉上。

偏偏,剛睡醒的囫圇童聲還要唯恐天下不亂:「媽咪,你怎么可以當著楓楓的面和老伯伯玩親親!真沒想到你這么花心,蔣琪琪說,你這樣的行為叫屁腿欸。」

「是劈腿!」

顧綿下意識糾正後,突然很想撕了自己這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