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曲1:我做不了最壞的打算,病危通知書我不會簽!(2 / 2)

好一陣,鼻子里能聞到濃厚消毒水味了,顧綿看清楚,自己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床邊藍雙和蘇雲一臉擔憂夾雜欣喜的表情。

思緒回轉,顧綿猛地想起身。

「別動!「蘇雲趕緊按住她,「右手扎針呢,慢點慢點。」

藍雙立刻把床搖起來。

顧綿眼睛看著四周,「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八個小時。」

這么久?

顧綿扶著額頭,聲音輕顫,「他呢?」

蘇雲和藍雙對視一眼,誰都沒說話。

這樣的反應讓顧綿心跳幾乎窒息,「他呢?季深行!我問你們,他人在哪?!」

「還在手術室,不知道什么情況。」藍雙終於低低說了句。

顧綿捂著心口,大呼一口氣,眼淚掉下來,「你們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不是,綿綿,他雖然還在手術室,但是大衛醫生說……」

蘇雲立刻拉住藍雙手臂。

顧綿撐著身體下床,淚眼漣漣中苦苦一笑,「我明白,我知道凶多吉少。」

藍雙眼睛通紅,拿來輪椅,兩個人扶著她坐上輪椅,推去手術室。

季偉霆,衛川,好幾個男人守在手術室門外。

他們都朝顧綿看過來。

顧綿誰也沒理會,從輪椅上站起來,淚光盈然中慢慢走到那扇無情緊閉的大門前,臉頰和手指輕輕貼上冰冷的手術室門。

他在里面……

顧綿閉上眼睛,手指根根抓緊,「季深行,你聽著,我做不了最壞的打算。」

「醫生出來讓我簽病危書什么的,我不會簽!你活不了也給我活著,撐著那口氣,否則,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立刻下去陪你!我不是嚇你,我什么都不要了,皺皺,崢崢,這一刻我竟自私的想拋下他們,我只想要你……聽見了嗎?我就是在威脅你!」

衛川走過來,撈住快要站不穩的她,把她摁在椅子上。

他蹲下,抬頭的眼神很黯,「顧綿,我什么都告訴你,你可以怪我。」

顧綿搖頭,沒有怪他,一直都知道他是對季深行最真最真的好兄弟。

衛川說,「深行腦子的毛病,是四年前那場車禍,留下了後遺症,一塊這么長這么大小的碎片卡在他腦動脈和海馬體之間,當時手術人活下來已經是奇跡,碎片沒有取出來,當時沒有醫生敢取。」

顧綿瞪大眼,她不知道,一直不知道,他在她面前從沒表現出過任何一點身體上的不適,也沒吃葯。

不對,去年和凌楓去碼頭抓人那一次,他本來要協助凌楓抓犯人,結果突然臨時抱著頭倒在地上,當時她以為他是故意的……

衛川皺眉繼續說道,「人的大腦是非常神奇的,這四年來那塊碎片居然就像卡在某一處的子彈,只要不移動,人可以毫無異常的活下去。他有時候會陣發頭痛,頭痛是難以忍受的惡疾,但他習慣了,也越來越不把頭痛當回事。去年冬天到現在這段時間,他頭痛的次數減少,配合復查和吃葯,眼見著情況越來越好。」

「這次去美國,的確有制葯公司的麻煩,但沒有我說的那么嚴重。我私自給他請了大衛醫生,極力勸說他在最適合的情況下手術,我們一直瞞著你,就像你因為皺皺的事不想讓他分心也瞞著他一樣,我不知道這對不對,但相愛的人之間,時常會做這種蠢事。」

「你被白美鳳綁架後,小雙給我打電話,當時深行正在手術台上,他術中麻醉喚醒,這么做,是讓他的記憶,語言這些功能不受損。但是我接電話時不小心讓他聽到了,他在清醒狀態下知道你出事,無論如何不肯再手術,你清楚他的個性的。」

顧綿淚眼朦朧的點頭,他很緊張她。

「我很矛盾,一面真的希望他繼續手術,很順利,就只差取出那塊碎片了。但我又怕你萬一一個好歹,他不在你身邊,這結果我無法承擔。最後他中途撤了手術,連夜趕回國內,撐著手術了一半的身體和警察一同調查,分析情況,然後開著車瘋了似的去找你,把你找到了,他卻……」

衛川抹了把臉,頭低得很低。

顧綿怔怔的,想起來他在和里森搏斗時,他身體撞到了一塊石頭,悶響了一聲,幾十秒里他起不來。

現在顧綿不認為他是在和里森使詐,那片刻,就是他的頭部撞到了石頭,狠狠撞擊,他真的起不來,但最後為了她,還是強撐著沖破了自己的極限。

他在背她下山時,中途有停下,一直不說話地靠著樹干,身體發抖,壓抑的喘息著。

那時候,他可能就難受的已經不行了。

在車上,他突然剎車,停下來要和她說話,那一刻,他一定已經感覺到了什么。

顧綿小聲小聲無法抑制的抽泣,冰涼的手指隔著衣服貼著腹部,肚臍眼的肌膚還殘存著他熱熱的呼吸,她記得他飽含深情卻那么無奈就要哭出來的聲音,他說『寶寶,我是爸爸』。

他不是在跟寶寶打招呼,而是在道別……

他心里已經非常清楚可能會發生什么,所以他問她,他不在的情況下,她能照顧好孩子們好好生活嗎?

她當時以為他在說胡話,她想起他低低的聲音,很沉很沉,透著無力和悲傷……顧綿雙手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出來。她不能,季深行,我一個人照顧不了孩子,我也活不好!你聽見了嗎?

…………………………

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一直到不知道第多少個小時。

誰都不想說話,唯有默默等待。

顧綿在等待的過程中,悲傷的情緒已經過渡到最後一個階段,冷靜了,也認命了。

好像嫁給季深行後,她的人生就和手術室不斷結緣,很頻繁的,她總是這樣焦急無力絕望的一次一次守在手術室外。

聽衛川說手術室里是一位全世界腦科方面最頂尖的醫生。

但十幾個小時過去,那位醫生從沒有出來報告過一次手術進展的情況。

顧綿的希望一點一點漸漸熄滅,眼下,她只祈禱這場手術永遠的進行下去,不要停,不要滅燈,這樣,至少證明他還在,她已經低到只有這樣的要求了。

但是,手術室門外那盞紅燈突然滅了。

衛川和季偉霆同時幾乎是彈起來。

大門緩緩打開。

顧綿機械扭頭,見到衛川嘴里形容的那個高大的外國醫生,他正拉下口罩。

一群人,沒有一個敢呼吸的。

蘇雲和藍雙也慢慢的踱步過去。

但是顧綿沒有,她一切行為動作都是下意識的,她手指快速推動輪椅,往拐角遠離手術室的方向推過去。

衛川綳著呼吸,心跳要到嗓子眼,顫抖的聲音問大衛醫生,「……他、他呢?」

大衛醫生面無表情,眼神在尋找,「他妻子在哪?」

聲音很大,躲在牆角的顧綿聽見了,渾身血液凝滯了般。

她聽不見自己的心跳了,世界安安靜靜,仿佛靜止,顧綿眼睜睜的看著英俊的外國醫生一臉冰冷朝她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