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南柯一夢(2 / 2)

極品相師 鯤鵬聽濤 1767 字 2020-11-10

「那天也下著雨,我蹬著自行車往廠里去。頭晚是我函授的大學文憑到手的日子,有了這個文憑,我就可以順利的成為廠領導之一,心里高興,就跟幾個朋友多喝了幾杯,結果早晨醒來的時候就有些晚了。」

老莫仿佛在講述一個故事,一個屬於別人的故事,帶著唏噓,帶著感慨,又似乎在追憶他的似水華年。

「永久的老二八杠,錳鋼載重型,我騎得風生水起,冒著雨也渾然不顧。沖進廠『門』的同時,也聽到了廠里的廣播中拉響了最後一道號,總算勉強沒有遲到,只是到車間的時間肯定會晚一些。」

老莫眯了眯眼睛,將上半身探出到『露』台之外,感受著雨絲打在自己面頰之上的滋味,就像是三十多年前,他騎車行在雨中的滋味。

「到了車間的時候,距離上班時間已經過去快五分鍾了,路上好像有什么事情還耽擱了一下,記不得了,否則我從廠『門』口騎車到車間,怎么也用不了五分鍾。自行車就隨隨便便的往車篷里一扔,那種整車刷成白『色』,上邊還用鋼印打上廠名的車,從來都不用鎖,那會兒好像也沒有那么多的偷車賊,廠區就更加沒有。剛走進車間,還來不及找塊『毛』巾擦擦頭發上的雨,就有個工人跑來告訴我,說是有人找我。」

話里的『毛』巾提醒了老莫,老莫回到餐桌邊上,拿起桌上的餐巾擦了擦臉上和頭上的雨水,坐回到茶台邊,自己將杯中的冷茶倒去,又『摸』了『摸』水壺里的水還熱著,便注入紫砂壺中,稍稍浸泡,這才將茶湯倒進公道杯,給自己倒上了一杯。

「當時也沒在意,我們那是個軍工廠,雖然生產的不是跟武器相關的東西,可是上班的時候,外人是絕對進不了生產區的。業務來往也都是在生產區外的兩棟樓里,所以我以為是廠里的領導,心里還欣喜著,這剛拿到大專文憑,廠子里就有了動靜。可是等到走到辦公室,看到的卻是一張陌生的面孔。我以為是其他車間的老師傅,但卻有些奇怪,畢竟廠里的老人我也基本算是都有些印象,眼前這個氣質和儀態都絕非工人的老師傅,我卻完全沒有印象。走進去之後,我從牆上把自己的『毛』巾摘了下來,一邊擦著臉上的雨水,一邊問他是誰,可是,『毛』巾剛剛捂到臉上,我就覺得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許半生這時候才開口說道:「醒過來的時候,那個人已經不見了吧?」

老莫點了點頭,又給自己倒了杯茶,喝完之後繼續說:「我做了一個夢,夢很長,似乎有好幾輩子那么長。可是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時間卻僅僅過去了一兩分鍾而已。我清楚的記得當時我那塊上海手表上的時間,八點零九分,而我在車間『門』口飛身下車之前,也看了一眼手表,手表上的時間是八點過五分。扔車,走進車間,遇到工人告訴我有人找,然後再爬上樓梯走道二樓,也就是兩分鍾的事。所以,我實際昏過去也就是兩分鍾。而那個人,早已經不見了。」

「夢的內容呢?」

「我夢到我父親,還有我的大伯……」老莫把空的茶盞放在鼻端聞了聞,很陶醉於金駿眉的甜香,「我是跟著大伯長大的,父母都在我幼年就去世了,坐在公共汽車上。那會兒的公共汽車還是兩截的,特別長,中間有個圓盤,兩邊都有座位。我父母出事的時候,車上人不多,可是人坐的都很散,都只剩下單獨的位置。他們倆感情很好,便一起坐了中間那個圓盤上的椅子。車子拐彎的時候,中間的圓盤突然就塌陷下去,兩人一起掉下了車,被後邊的輪子碾過去,死的時候估計沒有什么痛苦,只是在那一瞬間被驚嚇到。大伯把我接了過去,結果我當兵的那兩年,他也去世了。我父親就只有哥兒兩個,卻都沒能安享晚年,我夢到的他倆,都還年輕,應該都是剛剛工作的年紀,也就是十七八歲吧。」

「你見到的那個人,也就是莫大師,也出現在你夢里了吧?」許半生又問。

老莫點點頭,道:「父親和大伯都叫他叔爺,而且和他似乎很親密的樣子,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後來我下班再見到他,我就認定他是我們家的親戚。但是後來,倒是越來越懷疑。畢竟,在夢里,父親和大伯喊他叔爺的時候,他看上去六七十歲的模樣,可是我見到的他,也是六七十歲的模樣。這中間相隔二十多年呢,可也不知道為什么,在當時,這個明顯應該成為疑問的地方,卻被我自動忽略了,直到我五十多歲的時候才又意識到這一點。而在我二十多歲到五十歲的這二十多年里,很多次的跟人描述過他的事情,卻始終沒有一個人問起過關於這一點。」

「夢里發生了什么?」許半生其實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老莫太過於執著他的回憶,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說起夢的確切內容。

老莫道:「莫大師帶著我父親和大伯修行,當然,這個詞是我後來才知道的,在當時,我只認為是他教我父親和大伯習武。在夢里覺得理所當然,可是醒來之後卻覺得奇怪,我父親如何我沒什么記憶,他出事的時候我還年幼,可是大伯卻是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不可能有什么武藝在身,被廠里人欺負,往往都還要我這個十幾歲的少年帶一幫小伙伴幫他找回場子。而在夢里,父親和大伯逐漸成長,結婚生子,他們儼然是有很高深的武功的。夢很完整,幾乎記錄了我父親和大伯在一起所有的畫面,只要他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我的夢境都出現了。他倆在我夢里第一次分開,是兩人為了某件事發生了爭吵,結果父親就帶著母親離開,上了那趟公共汽車。公共汽車上,也並不是什么意外,而是有人突然對我父母動手。母親是完全動不了手的,父親將她擋在身後,跟那個人發生了很『激』烈的打斗。可是,車上的人就像是完全看不見他們似的,任由他們在車里打來打去,一個個八風不動。可能是兩人的打斗過於『激』烈,車子中間突然就塌陷了,那個人腳尖一點,從被撕裂的車頂跳了出去,而我父親為了救我母親,兩人雙雙落在了車輪之下。然後是大伯把我從家里接走,又替我父母『操』辦了後事。在火葬場,那個人又出現了。大伯和他也發生了爭吵,他卻一直都很有耐心,不急不躁,大伯怎么罵他,甚至跟他動手,他都不生氣。哦,我是不是忘記說我的夢是完全靜音的,聽不到任何『交』談,只能從他們的談話姿態上,去判斷他們說話的內容?」

許半生笑了笑,擺擺手,說:「這些不重要,你接著說。」

老莫點點頭,繼續道:「火葬場來了很多人,應該都是父親的朋友和同事,莫大師便離開了,然後大伯把父親的骨灰倒進了垃圾箱,隨便在地上抓了些土,裝在骨灰盒里帶回了家。回到家里,大伯似乎想殺了我,但卻一直都沒狠下心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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