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虞美人(2 / 2)

尹紅萸愕……」

哀萃芳竟不管她,就這樣往外飄去。

尹紅萸趕緊去拉唐小峰,老鏢頭在他們身後笑道小,對你家娘子好些,犯了過,道個歉便是,對娘子低頭,不算委屈。」

眾鏢師一起哄笑。

三人回到城外岸邊,天色已晚。

尹紅萸嬌弱一些,上船歇息去了。

唐小峰搖搖晃晃地來到哀萃芳面前,一身酒氣,怪笑道娘子……」

哀萃芳冷冷地道你喝醉了。」

唐小峰卻是痴痴地看著她娘子……對不起。」

哀萃芳冷笑道你對不起我?」

唐小峰愧疚地道在東海的時候……我不該那樣子欺負你。」

哀萃芳嬌軀顫了一顫,心頭亂如絲麻,卻終是強壓下萬千情感,面無表情地道是我先去殺你,你沒有對不起我。」

「但你卻是個女子,」唐小峰緩緩伸手,去拔她額前發絲,「不管你害我,我都不該……那樣子對你……像你這么漂亮的人……應該是用來……喜歡的……」

身子一搖,倒了下去。

哀萃芳下意識地便將他扶住。

夜風很冷。

唐小峰與尹紅萸都已在船艙內睡著。

哀萃芳獨自一人坐在船頭,心里一團亂麻。

——「不管你害我,我都不該那樣子對你。」

——「像你這么漂亮的人,應該是用來喜歡的。」

在東海被他折磨虐待時的經歷,實是她心頭無法磨滅的憤怒與怨恨,然而,當他親口向道歉的時候,她心里頭又像是五昧瓶被同時打翻,說不清是滋味。

的真的是他嗎?

在東海的時候,他本來根本就不認得我,他也沒有來惹過我。

是我先在麟鳳山突然出手想要殺他,是我抓走他身邊的那些人,又千方百計地想讓他死。

不管他如何報復我,其實都是應該的。

本以為毀去他一身的修為,他一定會恨死她,而她就可以借著對方的恨來修補心靈上的裂縫,但是現在,對方的反應卻是如此的出乎她的意料,以至於讓她開始變得不知所措。

他是她的煞星,是她修行中出現的魔障。

她對他的每一份情感都會因這種奇妙的關系而十倍百倍的放大。

他展露出來的才華,他擊碗而唱的豪氣,都藉由她心靈上的那道缺口不知不覺、深深地映了進去,讓她也無法將其忘懷。

——他為不恨我?

——明明是我毀了他的一切。

本以為會出現的憤怒卻變成了不該出現的道歉,少年借酒澆愁的苦悶與那痴痴的眼神反讓她開始變得愧疚,被他虐待時的怨恨不知不覺就這樣碎去,既然不再恨他,就無法再為殺他的決心找到借口。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里人

少女想要嘆息,卻又強行止住紛亂的思緒。

她掀起船簾,彎腰進入艙中。

船並不大,只足夠讓三人並排而卧。

尹紅萸睡在中間,她在另一側和衣躺了下來。

視線雖被擋住,耳中卻傳來少年平緩的呼吸聲。

她竟是無法入睡。

似這般過了不知多久,她聽到少年懶洋洋地坐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有蓋在了她的身上。

船上只有兩張毛毯,原本是唐小峰與尹紅萸各自裹著一張。

尹紅萸在東海時只是一個普通的漁家女兒,唐小峰現在也是功力全毀,跟普通人沒有區別。

春寒瑟瑟,水氣侵人。

他卻將的毛毯讓給了她。

少女沒有動,她依舊靜靜地躺在那里,仿佛早已睡著一般。

雖然其實並不需要,但是被人關心的感覺……卻是異樣的溫暖。

……

唐小峰一直沒有弄明白,哀萃芳為要沿著無定河北上。

而且她似乎並不趕路的樣子,她對那老鏢頭說她要去夏州,結果卻一整天都停在了離夏州城十幾里遠的河道上。

他閑著無事,或是與尹紅萸說說笑笑,或是裝裝惆悵,吟些詩句,玩玩深沉。

將後世名家的傳世之作當成的來賣弄,似乎是每個穿越者都會干的事,但他除了騙陽墨香「侍寢」的那次,基本上就沒這么做過。

皆因他原本就不想去做風流名士,就算要風流,他也只想做個風流劍俠,而且別人的就是別人的,哪怕那個人現在還沒有出生,當然,這並不是說他多么有正義感,只不過是沒有那個必要罷了。

或許是因為出身於書香門第,從小被逼著讀了許多書,產生了逆反心理,本質上,他對詩詞歌賦這些實在是煩透了。

這大概也是他當初離家出走,偷偷跑去跟顏紫綃學劍,甚至遠赴東海的主要原因。

因為學劍比讀書有趣多了。

然而現在,為了打動哀萃芳這位在書里面殿試排名第二的才女的歡心,他不得不把上一輩子記下的那些詩句搬出來。

哀萃芳卻也有些疑惑,畢竟唐小峰看上去就不像是那種會對詩詞文章感興趣的人。

而這個時候,唐小峰有個探花老爹、有個才女、小時候被逼著讀了許多書的好處終於體現了出來,談書論文,品點詩句,竟是說得頭頭是道……雖然很多觀點其實都是來自他的。

兩個少女原本就是百花榜上的才女,哀萃芳對唐小峰的態度明顯好了很多,尹紅萸更是對他崇拜起來。

當天傍晚,唐小峰與尹紅萸看到許多難民沿著無定河岸南下。

尹紅萸從小居住在東海,對中原之事並不是很了解,問唐小峰這些難民是從哪來。

唐小峰沉吟道上游只有夏州,夏州兩側都是普通人無法翻越的陡壁,再往兩邊延伸開來,就是長城了。這些人只能是從夏州來的,看他們的穿著,與中原略有些不同,應該是久居塞北的漢民,大概是因為某些變故,不得不從長城之外穿過夏州,逃到這里。」

說是這么說,但他總感覺有不太對勁的地方。

這些人肯定是從塞北來的,但看他們的衣著和作風,卻頗有些魏晉之風,雖然是在逃亡,卻一路沉默。

其中還有一些人,隔著老遠往他們這邊鞠躬,然後又默默離去。

他疑惑地看向哀萃芳,哀萃芳卻對這些人看也不看,仿佛除了他們三個,岸上的那些人全是泡沫。

天色越來越黑,這些人竟是絡繹不絕。

更奇怪的是,他們到了下游三里左右的空闊之地,便全都停了下來,陸陸續續的,竟聚集了兩三千人,且沒有一人點起火把又或其它照明之物。

到了夜半,六艘樓船從下游無聲無息的駛來,這些人有條不紊地登上了其中四艘。

卻還有兩艘空在那里。

哀萃芳立在小船船頭,看著茫茫夜色。

仿佛有一顆流星從天而降,水面上,現出一個提著花燈、半透明的女孩。

女孩低聲道萃芳姐,出事了。」

哀萃芳目光一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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