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平居然被她忽悠住了:「女郎見識過人,在下慚愧。」
不不,我比你慚愧。白檀默默望天。
高平來過了,白檀覺得自己的任務也完成了,實在沒道理再留下去了。
可是還是見不著司馬瑨。
案頭白紙上已經寫滿一個正字,她決定了,不管明日能不能見到司馬瑨,她都要回去,這課真不能再拖下去了。
已是深秋的尾巴,夜風寒涼。白檀既然准備明天回去,自然早早休息,剛准備躺下,房門忽然被推開來。
她立即從床上彈起來,對方已經夾帶冷風到了床前。
「恩師睡了?」
白檀是不指望這輩子能見到他尊師重道的一面了,默默攏著衣襟坐去旁邊的矮凳上:「這不坐著呢么。」
「本王剛回府,是來知會恩師一聲,你與王煥之的婚事作廢了。」
白檀一愣:「怎么說?」
司馬瑨道:「太傅那日忽然登門去綁你是因為都中的幾大世家正在結黨,王氏有意制衡本王,所以想將你變作自己人,就這么簡單。本王自然不能為人掣肘,所以把王煥之打殘了。」
白檀歪了歪腦袋:「你把他……怎么了?」那可是琅琊王氏的公子啊,王與馬並天下啊,你這也太囂張了吧!
司馬瑨笑了一聲,活動了一下手指:「今晚幾大世家領了府兵在城中互斗,本王帶兵平亂,砍了二十幾個人頭,一不小心就弄殘了他而已,這事便是告到陛下跟前也是他們的責任,本王不過是維護都城治安罷了。」
「……」白檀無言以對,多么精妙的一不小心啊。
司馬瑨解了披風隨手丟在一旁:「如何,恩師被本王綁來這一趟也不冤吧?至少白太傅不敢再拿你動本王的主意了。」
白檀揉揉額角,有點哭笑不得:「殿下真是特別,做你的老師都不敢隨便嫁人了。」
司馬瑨幽幽盯著她:「這話說的是,畢竟本王得罪的人多,誰都想壓著本王,所以恩師以後若要嫁人,還得經過本王許可才行。」
「……」好極了,除她父親之外,又多了個人來操心她的婚事了。
司馬瑨說完便轉身出門。白檀起身送客,心里想著反正也想甩手不干了,干脆提一下明日回去的事好了,卻見他忽然扶住門框彎下了腰。
「殿下受傷了?」她好心過去扶他,被他捉住手撐了一把力,頓時一驚,他的手竟像是在沸水里浸過一樣滾燙。
莫非是吹了太久的冷風發熱了?白檀立即就要出門:「殿下忍耐一些,為師去喚大夫來。」
司馬瑨用力捏著她的手,阻斷了她的動作:「不,不用,關上門。」
他借力撐著站起來,卻又像是使不上力,嘗試了幾次,最後只能靠在門邊,低低地喘息,一只手始終緊緊撰著她的手指,力道大的駭人。
白檀覺得自己的手就快廢了,又不好直言,畢竟他這模樣看起來萬般痛苦,只能順著他的意思關上門。
司馬瑨額頭抵在門後,牙關緊咬出聲響來,忽然道:「恩師不妨說些事來分分神。」
白檀一愣,連忙搜腸刮肚,說了個曾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說過的小典故。
司馬瑨渾身輕輕抖索,慢慢滑坐下去,口中道:「沒有可……笑一些的么?」
可笑的?白檀只好又閉著眼睛努力想了想,重新給他講了一個。
「如何?好些了么?」她小心翼翼問。
司馬瑨抬起雙眼看她,大約是被他嚇著了,燈火下那張臉已無人色,只是那雙眸子還牢牢盯著他,眼珠轉來轉去,早已沒了平常的師表。
他恍然明白為何總能被她勾起往事來了,因為她有些時候的神情幾乎和十一年前一模一樣。
她無心之舉,他鐫刻於心。
白檀又接連說了幾個典故,深沉的,搞笑的,但司馬瑨都沒吭聲,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不停地喘息,都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聽進去。
她沒辦法了,總不能讓她說葷段子吧!那她可不會啊。
一直到白檀的手都快失去知覺了,司馬瑨終於不再喘息,渾身放松下來,背後衣衫已經濕透。
「殿下真不用找個大夫瞧瞧?」白檀抽出手,輕輕揉搓,下手真重啊,真是疼得鑽心。
「郗清會來醫治的。」司馬瑨的體溫漸漸降下去,臉上先前泛起的潮紅也一點一點消退,他瞥了一眼她的手:「此事不可讓外人知曉,還請恩師守口如瓶。」
白檀心里難免要盤算一下:「那為師有何好處呢?」
司馬瑨仰頭靠在門上閉了閉眼,下巴上的汗珠滾過喉結落入衣襟:「從今往後,本王一定聽從恩師教導,決不食言。」
白檀還真沒想到就生個病而已,他居然這么要面子,雖有諱疾忌醫之嫌,但對她而言卻是難得的良機。
「那看來為師可以改名叫得寸進尺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