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可能(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2995 字 2020-11-10

「你怎么來了?」

白棟看到她竟沒撲上來:「阿姊,父親居然叫我去凌都王的軍營里,你說我是跳河還是爬樹呢?」

白檀還沒罵他,司馬瑨從書房里走了出來,幽幽道:「怕什么,本王定會寬待於你。」

白棟一下跳了起來,險些撞到司馬瑨的右臂。

白檀擔心他的傷,上前扯了一下白棟:「行了行了,你趕緊回去吧。」

「那入營的事……」白棟很哀怨。

「其實我有個法子。」白檀貼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白棟一下跳了起來:「不行!阿姊沒嫁出去,我誰也不娶!」說完就扭頭奔出了門。

白檀嘖了一聲,本來娶妻就是躲避入營的最好方式嘛。告訴了他又不用,切。

她轉頭看看司馬瑨:「殿下的傷沒事了吧?」

司馬瑨居然看得很明白:「有恩師這般護著,怎么會有事呢。」

「畢竟是為師的責任,總得顧著些。」白檀擺正臉色入了書房,悄悄瞄了一眼他右臂,衣袖上依舊滲著些血漬,她皺了皺眉。

第二日入宮時天色尚早,白檀自然又想著能拿到那平羅散,可不知白喚梅怎樣了,也不好去叨擾。

校對文稿到天擦黑時,內侍忽然過來說陛下有請。

白檀提了提精神,跟著內侍到了御書房,司馬玹坐在那里,面前依舊是一排的小食:「餓了吧,吃些東西再去做事。」他指了一下桌案,自己卻拿起了奏章。

白檀倒是想吃,但老是這樣就不太好了,所以便站著沒動:「不知陛下召見所為何事?」

司馬玹將手里的奏章遞給她。

白檀吃了一驚,她還沒見過奏章呢,猶豫了一下才接過來。

奏章是義城侯庾世道寫來的,他參了司馬瑨一本,說他借訓兵之由在他軍中收買眼線,暗藏人手,一定是別有企圖,要參他個禍亂軍中的罪名。

司馬玹嘆氣:「庾世道這么多年在豫州儼然已是占城為王,想入都進貢便來一下,不想誰也不能奈何他,這樣一個人物,凌都王居然也去招惹。」

白檀道:「義城侯寫這折子才是別有企圖吧。」

司馬玹一怔:「何出此言?」

「天下兵馬都是陛下的,就算他自己掌了兵權,也該清楚主上是誰。如今奏章中一口一個都是自己的兵馬,反倒才是大逆不道。凌都王在他軍中安插眼線,難道不是為了盯著他的異動?依我看凌都王此舉做得一點也不過分。」

司馬玹忍不住笑起來:「確實,你說的在理,朕便這么回復吧。不過為了安撫一下庾世道,就罰凌都王個禁足的處分吧。」

司馬瑨正好需要休養呢,禁足正好。白檀垂頭道:「陛下英明。」

「英明?」司馬玹搖頭苦笑:「當年為王時朕也滿懷雄心壯志,如今呢?世家門閥如跗骨之蛆,掣肘難行,朕只能虛與委蛇,之前還以修道來應對王謝,朕哪里擔得起英明二字。」

白檀失笑:「陛下,我也出身世家。」

司馬玹道:「你不同,你隱居東山,置身事外,不涉足這些是非,朕也只能與你說了。」

白檀看他有些低沉,揚眉笑道:「陛下未免太妄自菲薄了,自陛下登基以來,夙夜勤勉,如今世家矛盾緩和,百姓也愈漸富足,大晉兵力足以抵抗外敵,難道不都是陛下的功勞么?」

司馬玹臉上蘊了淺淺的笑:「還是你懂得寬慰人。」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外面忽然傳來內侍的稟報聲,說是有官員求見。

白檀頓時一愣,既不能正大光明的出門,又該回避,最後草草向司馬玹告了罪就躲去了他身後的屏風後面。

官員很快就進來了,白檀反正也不認識,就純粹聽熱鬧。

那官員開口就是一聲痛心疾首的哀嚎:「陛下啊——您有所不知,白家都在外面散布開了,說此代皇後必出於白氏,這種傳言都敢傳吶,您不得不管吶。」

白檀第一反應是不是她父親得罪誰了,所以被人設了這么一個套,畢竟他們白家還沒人傻到會在外面亂說這種話,這不自己給自己找亂么。

司馬玹聽了卻只是笑了笑:「此事朕會查的,你退下吧。」

官員道了聲是,那語氣似乎還想再說下去的模樣,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出了殿門。

白檀從屏風後看他離開才出來,無奈道:「陛下慧眼,千萬不要聽信讒言。」

司馬玹嘆息:「朕此番推拒了世家各族選送女子入宮,他們都以為是因為貴妃的緣故,自然是急了。」

白檀一下就明白過來白喚梅落水的原因了。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來勸慰,只能道:「陛下和貴妃也是辛苦。」

「的確辛苦。」司馬玹捏了捏眉心:「有時候真希望能拋開這一切,和你一樣去吳郡泛舟太湖就好了。」

白檀被他這話給嚇到了,半天沒做聲。

司馬玹抬頭看著她,眼神漸漸有了些變化,似汪了一池春水,輕輕漾開了波紋:「此代皇後必出於白氏,你如何看?」

白檀垂頭盯著腳尖:「這是陛下的家事,陛下自己決定就好。不過若真要立貴妃,我自然也贊成,不是我為自家人說話,我堂姊不管哪樣可都是出挑的人物。」

「可白氏也不止貴妃一人。」

白檀驀地抬頭看著他。

司馬玹沉默了一瞬又笑了:「沒什么,朕隨口說一說罷了。」

以前看著她一個人在東山過得很逍遙,他自己好像也忘了曾經選擇白喚梅的原因了,相安無事這么多年,最近忽然知道這原因讓她知道了,不知怎么,竟有些……不甘。

但他到底還是收了口,擺了擺手,再無他言。

白檀行禮告辭,出門之前多看了他一眼。

殿外天色已暗,白檀默默走了一路,快到外宮時,忽見廊下立著白喚梅,披著件披風,由一個侍女提著燈籠陪著,正沖著她笑。

她趕緊小跑過去:「阿姊怎么來了?聽聞你先前落了水,怎么這么快就下床了?」

「小事罷了。」白喚梅將袖中的小瓷瓶遞給她:「我給你送了平羅散來,是不是你受傷了嗎?」

白檀忽然覺得不好意思直言緣由,隨口道:「沒有,我要來備著。」

白喚梅這才放了心,挽住她胳膊,遣退了身後的侍女:「我一個人挺悶的,陛下近來變化挺大,我也無人可說。」

白檀想起方才殿中的情形,心思轉了轉:「陛下怎么了?」

「說不上來,總覺得對我越來越好了,他還推掉了納妃的計劃,感覺待人比以往真心多了。」

「那不是好事么?」

白喚梅嘆氣:「我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這樣下去,我動了真心可如何是好?」

白檀忽然想起郗清的話來,她居然會想到請郗清來醫治司馬玹,果然是不同於往日了。她有些感慨,又有些好笑:「阿姊這是什么話,陛下是你的丈夫,你對自己的丈夫動真心不是天經地義么?」

白喚梅鎖著眉頭:「可這是深宮啊,動了真心還如何利益當先,我入宮不是為了與丈夫相親相愛的,是為了白家。」

白檀拍拍她手背:「阿姊總想這么多,如何能快活,帝王之家也未必就沒有真情,你這樣豈不辜負了陛下一番心意?」

白喚梅沒再做聲,沿著回廊慢行,忽然道:「阿檀,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樣的感覺么?」

白檀想了想:「詩經里說『既見君子,我心則喜』,喜歡一個人自然是快樂的。」

白喚梅搖頭:「你會時常想起一個人,會嘗試去體會他的心境,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掛念他,想起他有時是快樂,有時卻是憂愁,甚至是憤怒,你的情緒都圍繞著他,那就是喜歡了。」

「是么?」白檀將信將疑。

白喚梅大概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看看天色:「算了,你早些回去吧,你都這么大了,心里記掛著誰難道還沒數么?哪里用得著我多說。」

說完便帶著侍女走了。

白檀本也沒放在心上,徑自出了宮門,心里還回味著她的話。

她記掛著誰?她想了一下,腦海里霍然浮現出的人影嚇了她一跳。

「恩師出來的正巧。」

白檀豁然抬頭,司馬瑨立在車旁,褒衣博帶,散發從容,衣襟還微微敞著,臉色沉郁如這晦暗的天色。

那腦海里的人影一下就到了眼前,她呆若木雞。

司馬瑨走過來,以為她詫異自己忽然出現,便解釋了一句:「本王經過宮城附近,便來接恩師一同回去。」

白檀「哦」了一聲,跟著他上了車,簡直像是踩在了雲上,腳下都沒了輕重。

車中懸著燈火,司馬瑨坐定才看到她手中的瓷瓶,接過來看了看:「這是平羅散吧?恩師問陛下要的?」

「貴妃給的。」白檀喃喃。

「此葯甚烈,入骨三分。」司馬瑨扯開微微浸了血跡的棉布。

白檀拎拎神,將葯倒上去,捂在他傷口上,沒想到他真疼得變了臉色,眉頭緊蹙了半天才散開。

「一般叫人疼痛的葯都是良葯。」她趕緊安慰他。

司馬瑨舒了口氣,忽然攬住了她的腰,抬起臉來:「恩師才是本王的良葯。」

「……」白檀對著他的視線,腦中似有根弦越綳越緊,最後倏然斷裂。

不不,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