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目睹(2 / 2)

女恩師 天如玉 1781 字 2020-11-10

別說白檀了,就是祁峰和顧呈也都很震驚,難怪之前司馬瑨不擔心荀淵,還要幫他渡江,分明就是幫自己啊!

兵臨城下,帝王眼前卻是六軍不發,本是人人誇贊的帝王,為何如今會落到這般田地?

司馬玹的雙手指節都已泛白,許久,他慢慢站直了身子,從袖中取出那封信來:「凌都王聽信讒言,才會走到今日這步,也罷,朕就讓你見一見真正的先帝遺詔。」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司馬玹托著那卷黃絹,遞給王敷:「丞相可以先看一眼,這是當初你親眼見過的那份遺詔吧?」

王敷離他很近,接過來展開,浸著熏香的黃絹氣味有些過於刺鼻了些,他皺著眉合上,雙手奉還:「的確是當初老臣與謝太尉一起見證過的那份遺詔。」

司馬玹點點頭,轉頭一手取了守軍的弓箭,將那黃絹穿上羽箭,搭箭指向下方。

雖然他箭指的不是軍隊方向,下方的士兵還是立即橫戈待戰。

司馬玹松了手,一箭射在了護城河邊的橋柱旁。

司馬瑨穩穩地坐在馬上,擺手示意不要妄動。

祁峰立即下馬取了那支箭,扯下那黃絹,用手指夾著一捏,確定無異才呈送到司馬瑨面前。

這種東西,只要控制了宮廷就能得到,要作假很容易。司馬瑨並不相信,但還是接了過來,剛展開黃絹,上面的字跡尚未看清,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陣刺鼻的氣味。

他皺緊了眉,這黃絹浸了熏香,氣味熟悉,甚至比記憶里的氣味還要更濃重,他陡然甩開了黃絹,但那氣味卻揮散不去,鑽進了腦子里一般,攪得他渾身發熱。

黃絹被風卷起,直吹入了護城河里,四周都彌漫著一股那濃郁的熏香氣。

祁峰離得近,也嗅到了那氣味,轉頭就見司馬瑨一手捂著口鼻,臉色開始發白,在馬上俯下了身子。

「殿下!」

他連忙要去扶,司馬瑨卻已從馬上跌了下來。

在營門邊看著的白檀嚇了一跳,連忙跑了過去。

一到前方她就驚住了,摔在地上的司馬瑨渾身戰栗,身上不斷發汗,竟然是開始發病的征兆。

祁峰和顧呈卻來不及去攙扶他,此時的第一反應便是調集士兵將司馬瑨圍住,持盾防御上方偷襲。

上方守將的確立即下令守軍搭箭,但見他們防范如此迅速,左右還有大軍在側,不能一擊射殺司馬瑨也是徒勞,只好作罷。

然而即使聽著調動,下方的士兵們心里的震驚卻掩飾不住,司馬瑨摔倒的地方始終空著一塊,沒有人敢接近。

白檀顧不上眼前是在戰場,只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倒流了,撥開層層疊疊的人就撲了過去,司馬瑨的手指緊緊摳入泥土,痛苦地蜷縮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白檀跪在地上,一把將他抱在懷里,他立即一手緊緊撰住她的手腕,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塊浮木。

白檀卻顫抖得比他還厲害,恨不得將他藏起來。

司馬瑨那么驕傲的一個人,這些年被這病痛百般折磨也不願被別人知道。而如今就這樣被揭露在眾人眼前,在這三軍陣前,在全城守軍和所有世家的面前……

她忽然轉頭扯住一個士兵:「去請郗清!」

這一聲吼出來連祁峰和顧呈都嚇了一跳,連忙要護送司馬瑨回營。

司馬瑨卻甩開了他們要來攙扶的手,他緊緊咬著牙關,雙眼死死地盯著上方,眼中全是刻骨的恨意。

風聲在城頭席卷,司馬玹的聲音傳了下來:「凌都王這病有些年頭了,沒想到今日復發了。當初先帝沒有選你做太子,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病呢?」

所有的世家大臣都驚呆了,白仰堂幾乎扶著城頭探出了身子,就連王煥之都呆滯地失去了所有情緒。

遠處的荀淵和衛雋都派人過來打探了情形,雖然沒有接近,但身下不安刨地的馬都泄露了二人此刻的怔愕。

若是當場下毒絕無可能,王丞相見過那遺詔,祁峰也檢查過,難道凌都王真的一直都有病在身?

司馬玹的腳步一步一步緩慢而沉重,平靜地看著下方的司馬瑨,視線又落在白檀身上,負在身後的手指幾不可察地輕顫著。

那個人雖然被士兵們圍護得很嚴實,雖然被白檀緊緊地抱在懷里試圖遮掩,但他不正常的狀態是瞞不過外人的。

他知道回天乏術了,但這一刻,他似乎還是勝者。

司馬瑨的這次病發不同於以往,比任何一次都更嚴重,幾乎一個字都說不出來,盔帽被他扯去,身上的汗水涔涔而下,發髻散亂,面色蒼白,形如鬼魅。

他已經極力克制,痛苦使他暴戾,急於宣泄,可脫力又讓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像被拔了利爪的猛獸一樣蜷縮喘息。

冰涼的水珠落在他臉上,他在意識迷蒙中看見白檀的雙眼,第一次看到她哭。

白檀從未這般無力過,關起門來她可以陪著他熬過去,可是這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這么多人看著,本就是比發病更可怕的煎熬。

這二十余載飽覽詩書,空有一身文采,此時此刻卻不能為他承擔分毫苦痛,竟然只能抱著他流淚,連安慰的話都不能放心的說。

如果可以,她寧願在眾目睽睽下發病的是自己,也不願看著他在這么多人面前跌落塵泥。

她抬起頭來,上方的司馬玹皇袍冽冽,高高在上。

司馬玹,以前我有多仰慕你,今後就有多憎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