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玲玲連忙說道：「你要是實在擔心，要不我去問吧，就說我想知道的，等到時候如果能找到點情況，你再說話？」

看著媳婦都為自己的事情操心，顧錚哪兒舍得。

他說道：「算了，還是我來說吧，反正都過去那么久了，隨口問問就隨口問問。」

摘好了菜苗回去的時候，大概是因為顧錚身世的事情，兩人都顯得有些嚴肅和沉默。

秦玲玲回家後就開始做飯，顧錚把之前割好的豬草剁碎給豬喂去，一旁雞舍的雞開始一個個回圈。

顧國強回來，看自家大哥正在院子發呆，從後背看去，有點落寞。

他連忙上前了去，笑著打招呼，「大哥，你怎么了？」

顧錚回頭，朝他笑了笑，「沒什么。你忙完了？」

顧國強搖頭，「沒忙完，但是我累死了，回來歇會。」

「嗯。」顧錚向來少話，所以即便顧國強這話癆和大哥也說不上幾句話，也就姐姐結婚的前一天大哥說多了兩句，現在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甚至比原來的感覺看起來更加的心事重重。

顧國強這人算不上很聰明，但是在城里也算混了些日子了，也算是會察言觀色的，自家大哥顯然有什么心事。

他在水缸前喝了幾口冷水，又回頭看了看還坐在原地的大哥，背後以後落寞，說不上的悲涼。

再聽隔壁廚房傳來鍋鏟炒動鐵鍋發出的聲音，是嫂子在做菜。

顧國強心里在想，該不會是大哥和嫂子吵架鬧別扭了吧？一個沉默炒菜，一個坐外頭發呆郁悶？

腦洞巨大的男人一旦腦補起來，就腦補出了一出夫妻爭吵大戲。

越想越害怕，生怕哥嫂婚姻出現不可逆轉的大矛盾，顧國強連忙朝著大哥走過後。

只是人走近了，剛想問問是不是和嫂子鬧別扭，想到自己直白的詢問，哥哥肯定是不回答的，這樣一來，這事情更不好辦了。

顧國強心里無比焦急無比無奈，看著大哥的背影，正想著怎么組織語言能讓大哥聽起來會覺得舒服些？

可還沒等他糾結好開口，前頭的顧錚已經察覺到他這奇怪的眼神，回頭看他，「怎么了？」

這回倒換了顧國強心虛，他連忙搖頭，「沒，大哥，沒事。」

他小心翼翼的坐下來，生怕觸傷了哥哥，糾結再三，才問道：「哥，你是不是不開心啊？」

顧錚眼神狐疑的看著他，應道：「沒有啊！」

顧國強哪里相信，這一看哥哥就是強裝沒事，其實心里難受的厲害呢。

「可我看你一直坐在這里，悶悶不樂的，好像有心事啊。」顧國強說著，又朝著大哥靠近一些，寬慰著：「哥，雖然我年紀是比你小，但是我現在也是個有擔當的男人了，你有什么事情覺得解決不了的，可以跟我說，我幫你，這些年你幫了我那么多，也該是我回報你的時候了。」

生怕哥哥不相信一樣，顧國強還拍著胸口保證著，「你放心，我真的可以的，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說的，我真的可以幫忙。」

可聽著他這話的顧錚，卻是一頭霧水。

他看了看遠處的豬草，又看看顧國強，「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你就去把那些豬草全部剁碎了，然後丟一些給豬吃吧！」

「啊？」顧國強完全迷糊了，「大哥，你說什么？」

顧錚指了指豬草，「剛我剁了些豬草，還剩下沒剁的，你去幫忙剁了，不是說要幫忙嗎？去吧！」

「不是，哥，我不是說豬草的事情啊，我是說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事情，讓我幫……」

「對啊，這就是讓你幫忙的事情。」

顧國強懵了，他明明說的是調節大哥和嫂子之間的事情好嗎？

「可是……怎么，不樂意？」顧錚又問道。

顧國強連忙搖頭，「不是不樂意，只是大哥，這豬草咱們可以晚點弄，你是不是還有別的心思，你跟我說唄。」一邊說著，顧國強還把眼神朝著廚房方向看了看，「你今天和我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不高興的事情發生了？」

顧錚一聽，以為顧國強是從哪里聽到他們剛才在菜園路上遇到的事情，只是轉念一想，那會也沒多久，顧國強哪來的能耐，那么快就打聽到？

不等他開口，廚房里頭的秦玲玲正拿著番薯苗走了出來，直接遞到顧錚手上，「阿錚，把這番薯苗擇一下，還有這蒜頭也剝了，我等會做飯。」

顧錚笑著點點頭，聲音輕柔，「嗯，好，馬上。」

「你忙吧，我繼續做飯。」

「好，要幫忙喊我。」

「嗯。」一旁的顧國強看著兄嫂兩人旁若無人的放著眼波帶著笑意的說話，再想想剛才他想到的事情，這好像哪里有點不對勁啊！

顧國強連忙看著自家大哥，只見人已經十分嫻熟的拿著番薯苗摘著梗，看不出半點和媳婦不和的樣子。

顧國強狐疑問道：「哥，你和嫂子……」

「和你嫂子怎么了？」顧錚抬頭看他。

見顧國強憋著一臉好奇，顧錚看出來，「你以為我和你嫂子怎么了？」

「呃……以為我們吵架還是什么？你剛才說幫我，原來想的是這么回事？不是想幫我剁豬草？」

顧國強這回臉上只剩下尷尬的看著大哥。

他該怎么回答才顯得不尷尬呢？

好半晌，他只能憋著一句道：「哥，我也以為你和我嫂子出什么事了？這不是緊張了，會錯意了嗎？你們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呵呵……」

顧錚倒是沒有放在心上，指著不遠處的豬草，「那就趕緊去把豬草給我剁了。」

「誒，好好。」顧國強應聲趕緊跑，免得尷尬。

等人跑了，顧錚才搖搖頭。

其實他心里是有點說不出的茫然和無措，畢竟這關乎到自己的身世，所以剛才坐在那里想了一會，沒想到顧國強就回來了。

不過被顧國強這么一打斷，顧錚哪里還有什么郁悶的，都被他這帶偏了。

顧大順和李大妮忙到很晚才回家，天黑下來了，家里的飯菜也做好了。

一個青菜，一個茄子，再加一個骨頭煮的冬瓜湯。

沒辦法，天氣太熱，人容易上火，這人熱起來了，也想喝湯舒服些。

只是今天這頓晚飯，少了顧瑤，倒是有點怪怪的。

顧春花想念姐姐，吃飯的時候說道：「也不知道姐姐在那邊怎么樣了？估計會很不習慣吧，畢竟剛嫁過去。」

江家新房子挺大的，送親隊伍去到的時候，都被江家那氣派的房子給驚呆了，紛紛羨慕江家，羨慕顧瑤嫁的好。

在這樣的房子住著，不管是誰，都該住著舒服的，就算是顧春花乍然看到江家那么氣派的房子，都有些羨慕姐姐。

不過，那畢竟是姐姐的新家，剛過去，估計姐姐還會不適應吧！

顧春花提了起來，其他人也忍不住想念顧瑤了，怎么說也是生活在一起二十年了，說馬上習慣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李大妮還是說著一句，「江家條件好，你姐嫁過去吃喝不愁，日子肯定過的好的，不用瞎操心，再說，江家村距離咱們這邊又不遠，隨時都可以去找她。」

李大妮這倒是實話，顧春花想想也是，但還是說了句，「我還是挺想我姐的。」

秦玲玲也連忙說著道：「沒關心，等她三朝回門，不就能看見了？大妮姨說的對，咱們這兩家隔著又不遠，隨時都能見上。吃飯吧，吃飯吧。」

等吃飽了飯，顧春花主動收拾了碗筷，顧國強被朋友叫了出去，顧大順和李大妮也繼續忙著自己的事情……剝花生。

家里的田地，一部分用來種花生，一部分則是種稻子，花生都是剛曬干的，選了好的種剝了下地，等三四個月又可以收割了。

夫妻倆一邊說話一邊手腳不停的剝花生，手不停，嘴巴也沒停。

秦玲玲和顧錚出去外面轉了圈，說是消消食，回來的時候，兩人還在剝花生。

秦玲玲直接拉顧錚上前幫忙。

顧大順見狀，連忙說道：「不用忙，不用忙，你們休息吧！」

「沒事，我正好我們閑著也是閑著，時間還早，我們不著急洗澡，就幫忙剝一剝。」

顧大順見狀，也沒有再勸。

秦玲玲拿起夾子，開始夾花生殼。

光這么剝花生，手指是會很疼的，力氣大的人，剝的雖然要輕松一些，但是手都是肉長的，剝久了也累，所以家家戶戶每年都會准備剝花生的夾子，有夾子在，先把花生上半部分用夾子輕輕夾爆開，隨後再撥開，就會輕松很多了，效率和直接剝花生的速度也差不多的。

秦玲玲夾，顧錚就剝，兩人配合默契。

期間，顧大順也說了，「等種完花生，弄點花生給你們做點糍粑吃吧，我記得山子是喜歡吃糍粑的，正好你三子叔家有糯米，咱們用家里的米和他們換，到時候就可以做了。」

顧大順這話，說的小心翼翼，有幾分在討好自家兒子。

秦玲玲接腔道：「阿錚喜歡吃糍粑？」

顧錚見狀，點點頭，「嗯，還好，都喜歡。」

其實大概顧錚自己也沒有想到，顧大順還記得他喜歡吃糍粑的事情。

小時候，每年十月份，村子里頭家家戶戶就會做糍粑，用糯米粉蒸出的軟糯糍粑皮，然後再把花生炒酥脆，剝去了外衣，再放在布里頭，用錘子將花生捶成碎末，再加入同樣捶碎的芝麻粉，加上白糖混在一起，然後將糍粑皮一塊塊的撤出來，在炒干的糯米粉的幫助下，開始做糍粑。

糍粑皮軟糯，里頭芝麻花生餡料香噴的很，不只是他，每一個人都喜歡吃這糍粑。

只是，小時候家里窮，誰家也不是天天都能吃糍粑的，也就每年遇到十月份大節日的時候，家里會做點，平日見也見不到，所以村子里頭的孩子，都是算著時間吃糍粑的。

顧大順又問，「你想吃的話，咱們就做多點，等你們到時候去城里的時候，還能帶點過去放著吃。」

顧錚倒是沒有拒絕，點點頭，應了聲好。

看著顧錚這么心平氣和的跟自己說話，顧大順這心里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他笑著道：「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到時候做多點。」

顧錚沒再說話。

好半晌後，在秦玲玲看著顧錚的時候，顧錚終於開口了，「記得小時候，我媽最會做糍粑了，村子里頭的女人，就沒人有她糍粑做的那么好看，又大又圓，這餡料不多不少，剛剛好。」

顧錚口中的「媽」自然是趙娥了。

說到前頭的妻子，顧大順都有些記不清這個妻子的長相了。

不過畢竟陪伴自己度過了那么多年歲月，他現在對趙娥，還是愧疚萬分的。

說到底，趙娥會死，也是因為懷孕身體不好，生了顧瑤的時候，又是一場災難，後來卧床不起，身體一直不好，所以才會那么早就走了。

趙家人一直責怪是他沒照顧好趙娥，才會讓她早早去世的，顧大順自己也是知道這一點，畢竟如果換個好點人家家里，也許趙娥就不會生產那么困難了，生病也不用硬扛著，最後變成不能挽救。

他說道：「你媽做的糍粑的確是最好的，她做什么都是最好的，村子里頭，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你媽，你做事勤快，人也老實，還讀過書，村子每次有什么事情，都會叫她過去，她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可惜……」

顧大順說道一半頓住了。

可惜的是，趙娥還是早早的走了。

前一個妻子的離開，顧大順也曾經痛心萬分，畢竟是陪伴多年的妻子，這個妻子又那么的好？

可生活還是要過下去，當時他一個大男人帶著兩個孩子，生活十分困難，沒辦法，只能攢了點錢，娶了李大妮回來，希望他能照看兩個孩子，讓家里不用那么難過。

雖然那時候趙家人都說他不是人，前頭老婆剛走了，這頭又娶了個女人回來，可他那時候真的不是為了自己娶媳婦回來的，而是真心知道，兩個孩子沒人照顧，山子倒還好，年紀大一些，能自己照顧自己，可那時候大丫還很小，需要人照看著點。

只是……顧大順想到後來的發展，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了。

因為後來李大妮懷孕了，十月懷胎之後，李大妮生下來一個男娃，他這輩子就希望有個兒子，和趙娥沒個兒子，他一直壓力挺大的，很多人都說他沒兒子的命，所以有了兒子之後，他心思也不一樣了，前頭兩個孩子怎么也比國強這個兒子大一些，他的心思都放在國強身上，倒是忽略了前頭兩個孩子。

至於後來，自己的偏心，顧大順無話可說，因為他的確是這樣，畢竟兒子跟女兒在他心里是不一樣的，更何況前頭的顧錚和後頭國強比起來，並不是親生。

想到這些，此刻顧大順看著顧錚的眼神更多是愧疚。

好半晌後，他說了一句，「這些年，我對你們不好，是我做的不對，我不該這么做的，我很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