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蔣夢的謀算(2 / 2)

他走下樓,正好看見女佣端著托盤走過。

「顧……顧雪儀還沒出來?」

女佣小心答道:「是,太太還在休息。」

休息?誰休息需要休息這么久?

宴文柏皺了皺眉。

她不會是因為見到了蔣夢,所以想不開,自己躲起來哭呢吧?

但宴文柏又怎么都沒辦法將這樣的猜想和顧雪儀那張面容對應上。

過去的顧雪儀不會哭。

現在的顧雪儀更不會。

如果是因為蔣夢的事生氣,那么大概找上門將蔣夢拆成八塊,而不是自怨自艾,才更符合她的風格。

正巧,這時候客廳里的電話響了。

女佣飛快地接起來。

很快,女佣的臉色就白了。她小心地托著聽筒遞到宴文柏的面前:「四少,是江先生。」

「哪個江先生?」

「江靖江少的二哥。」

江靖這傻逼還真告家長了?

宴文柏面色一冷,接起了電話:「喂。」

「宴四少?」那頭傳出了冰冷的聲音:「麻煩宴四少將電話交給宴太太。」

宴文柏攥緊了聽筒。是他沉不住氣和江靖打了起來,才引出了後面的麻煩……他又怎么會要顧雪儀來給他收拾爛攤子?

他的驕傲不允許。

宴文柏將聽筒攥得更緊,壓著怒火,冷聲道:「江先生找她有事嗎?如果是江靖的事,江先生找我就行了。」

那頭江二的聲音絲毫不留情:「你做不了主。」

「江靖嘴上放屁,竟然敢編排我大哥,所以我和他打起來了。他是瘸了嗎?還是躺進icu了?江先生這么急著找上門為他出氣?」宴文柏也毫不客氣地開起嘲諷,拉足了仇恨。

「宴四少!」江二在那頭厲喝了一聲。

顧雪儀從樓上走下來,剛剛好聽完整段對話。

宴文柏還是太嫩了,完全沒有能獨立處理麻煩的本事。

她想也不想伸出手:「聽筒給我。」

宴文柏乍然聽見背後的女聲,他的表情僵了僵,轉過身,手里的聽筒攥得更加緊了。

給顧雪儀有什么用呢?

她能下得去手揍江靖……可江二不一樣。她……她說不定會怕的。對,她會怕的。她一怕,就會露怯,就會丟宴家的臉。

我就是不想讓她丟宴家的臉!

「宴四少。」那頭又一次傳出了江二的聲音。

宴文柏站在那里動也不動。

少年仿佛長成了一座堅硬的雕塑。

顧雪儀見他不動,倒也不和他多費口舌,直接伸手奪過了聽筒。

宴文柏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沒能抓住。

反倒是顧雪儀光滑溫熱的手指,擦過他的手掌,宴文柏驚得整個人都僵硬了。

「我是顧雪儀。」她直接了當地對著電話那頭道。

那頭頓了頓:「宴太太,你打了江靖?」

他之所以會問一遍,是因為有人言之鑿鑿地說,顧雪儀打了江靖。宴家的人打了江家的人,沒擺到明面上,那也就是小孩子打架。可擺到明面上,就等同於將江家的臉面扔到了地上,那當然不能輕易姑息。

可怪也就怪在這里。江靖竟然說自己沒挨打。

讓家庭醫生檢查他身上的傷,表皮上並沒有什么明顯的傷痕……

也就是拿手去按壓,江靖才會疼得齜牙咧嘴。

「是。」這頭顧雪儀垂眸應聲,絲毫不露怯。

這下電話那頭的江二愣住了。

顧雪儀竟然就這么承認了?

是該說她膽大,還是她壓根就沒將江家放在眼里?

「那我少不得要上門拜訪一下了。」

「恭候。」

江二噎了噎。

也不知道顧雪儀表現出來的是真鎮靜還是假鎮靜。

那頭江二掛斷了電話,但心底卻總覺得不是個滋味兒。

明明是他打電話來問責,怎么一通電話打完,一點出氣的暢快感也沒有?

秘書等到他掛了電話,彎腰問:「您真的要到宴家拜訪嗎?」

「嗯。」

「下午三點您看怎么樣?我重新排一下您的行程。」

「嗯,就三點。」江二掐滅了指間的煙:「宴總杳無音信,也正好該去宴家看一看。」

這頭,宴文柏卻有點激動。

他一把扣住了顧雪儀的手腕:「你怎么就承認了?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煩?」

宴文柏身高足有一米八五,顧雪儀不得不抬眸看他。

「所以你就想替我攬下? 」顧雪儀道:「那一鞭子沒有白抽。有了長幼尊卑的意識,懂得維護家里人是極好的。但有些事,小孩子是擔不起的。得大人來擔。」

誰是小孩子?誰是大人?

她也才二十幾歲。

宴文柏喉嚨里堵滿了反駁她的話,但最後擠出來的,只有一句:「……我沒有,我沒有要維護你。」

顧雪儀也並不打算在這樣沒意義的事上,和他爭論出個結果。她淡淡應了聲:「嗯,我知道了。」

宴文柏聽到她毫無情緒起伏的回答,心底並沒有松一口氣,反倒感覺到了更大的壓力。

她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

她因為他打了江靖,他轉頭卻又說這樣的話,她聽了心里會怎么想?

不,不是,我管她怎么想干什么?

宴文柏不自覺地收緊了手指。

然而觸手溫軟。

指腹底下仿佛還能感受到脈搏的跳動,一下一下,敲擊著他的手指,也敲擊著他的心臟。

宴文柏連忙收回手,不敢去細想剛才的感覺。

只從喉嚨里又擠出了一句話:「……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嗯。」她依舊應得淡淡。

宴文柏頓時有種所有情緒全部被蒙在了一面鼓里的憋悶感。

不管他想什么,說了什么,也許顧雪儀壓根都不在意……

「吃過早餐了嗎?」顧雪儀問。

宴文柏不想回答她的,但一下又想到了顧雪儀說的,要有禮貌。宴文柏咬了咬牙:「……還沒。」

顧雪儀轉頭吩咐女佣:「准備早餐。」

女佣這才從恍恍惚惚紅紅火火中回過了神:「好、好的太太。」

宴文柏破天荒地和顧雪儀坐到了同一張桌上,共進早餐。

顧雪儀似乎不太擅長用刀叉,但她的姿態卻是無可挑剔的優雅。宴文柏目光怪異地看了看她,忍不住又一次開口了:「你也擔不起。」

「我打他的時候,當然就想好了後果。謀定而後動,這也是你下次遇見麻煩的時候,處理的准則。」 顧雪儀頭也不抬地道。

從顧雪儀的嘴里說出「謀定而後動」五個字,有點滑稽。

但宴文柏笑不出來。

他只是忍不住道:「江二是江氏現在的掌權人,他出面來處理這樣的小事,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他對宴朝失蹤的事很感興趣。」

宴文柏一愣。

「並不是什么大事,你不需要過分擔憂。有憂患意識是好的,但並不需要畏懼敵人。」顧雪儀放下了叉子。

這個東西沉甸甸的,拿著壓手,不舒服。

「你不擔心他趁我大哥不在,對付宴家嗎?」宴文柏雖然還是忍不住反駁顧雪儀,但他的確沒剛才那么焦躁了。

顧雪儀不急不緩的口吻,還是影響到了他。

「你大哥是很厲害,但他不是神。宴氏整個商業帝國的運轉,並不是靠他一個人撐起來的。再換句話說。你的大哥如果足夠厲害,那么他就應該有相當強的風險意識。他會有意識地培養出一支強悍的隊伍,以確保宴氏在短暫地離開他之後,還能正常的運轉。」顧雪儀頓了下:「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些都不是我們需要去憂慮的。」

家族和家族之間對上,從來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沒有人比顧雪儀更了解了。

宴文柏:「……」

他竟然被說服了。

只是顧雪儀一口一個「你大哥」,讓他覺得有那么一點的怪異。

好像她和他們之間的關系分外疏離一樣。

……好吧,本來也沒親近過。

「江二上門,正好。」

「好什么?」

「拿出宴家的強勢,讓外面的人知道,哪怕宴朝不在,宴家也並不是誰都能來欺上臉的。」

顧雪儀的口吻明明只是平靜的表述,但宴文柏的心跳就是怦怦快了起來,連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跟著沸騰了起來。

宴文柏舔了舔唇:「他們對宴氏造成不了任何影響。但如果只是出手對付我們呢?」

也許正如顧雪儀說的那樣,宴氏已經是一座龐大的商業機器了。

擅自挑釁的人,會付出代價。

可他們並沒有入職宴氏,宴氏只牢牢攥在他大哥的手里。

那他們的安全呢?

顧雪儀驚奇地看了他一眼。

宴文柏被看得心跳又快了快。

顧雪儀反問:「你覺得他打得過我嗎?」

宴文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