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自然應聲,忙去備了車駕,一行人起身便往金鼎寺去了。
金鼎寺的和尚早得了信兒,知曉有貴人要來,早早就分列兩旁等著了。
顧雪儀行在前,當先跨門而入,四下的小沙彌紛紛躬身合掌見禮。
顧雪儀一抬眸,就見著盛長林口中的主持,的確不大像是這個年紀的人。
「貴人隨我來。」主持道。
顧雪儀跟著他入了後殿。
等焚香、念過經文,主持便開了一處祭壇。
那祭台很高,顧雪儀不得不微眯著眼,仰頭看去。
此時日頭正盛,陽光灑入她的眼底,還有些刺目。顧雪儀不自覺地將眼睛眯得更細了些……她得回去。
並不止是見宴朝一面,對他有個交代。
她更要弄清楚,那個上了她身的「顧雪儀」又是個什么東西,懷的什么心思。顧雪儀做事從來主動,她可不會這樣稀里糊塗地過下去,任由隱患留在那里。
顧雪儀腦中思緒閃過。
此時只聽得一聲晴天霹靂,旱地拔雷,整個祭台突然炸開了。周圍的人都忍不住驚叫出了聲。
顧雪儀面色一沉,就見主持一個翻身,從祭台上滾了下來,倒是沒什么妨礙。
主持爬了起來,一旁的小沙彌連忙為他拍了拍灰。
其余人也連忙圍了上來,只是問的並非主持,而是顧雪儀。
「夫人可有事?」
「方才可有傷著貴人?」
顧雪儀擺了擺手,看向主持。
便見主持開口咳了咳,道:「興許是念錯咒了。」
顧雪儀:……
顧雪儀無奈一笑,道:「那今日便歇下吧,改日再說。」
主持連連點頭,命小沙彌去布置廂房。
顧雪儀在廂房里睡了一宿,第二日起身,丹桂正給她梳頭,便聽得外面突然吵嚷了起來。
「什么聲音?」顧雪儀問。
丹桂忙點了個嬤嬤出去打聽。
那嬤嬤立時去了。
沒一會兒嬤嬤回來了,道:「說是延平侯府那個失蹤好幾年的小侯爺,今個兒在青雲觀後面找到了。」
「這么湊巧?」
「是啊,也真是怪了。」
顧雪儀稍作思忖,道:「備一份禮。想必過兩日侯府就該要擺宴了。」
丹桂點頭應了。
這日主持卻未能起身。
小沙彌來說是病倒了,「主持說,他昨日耗盡了功力,這才病倒了,只怕要勞煩貴人再多等幾日了……」
「無妨。」顧雪儀倒也並不生氣。
這些事本來就玄幻得很,怎么可能一下便能成功的?
不過多等一些時日罷了,她還正想陪爹娘好生待一待呢。
因主持病倒,此行自然無功而返。
顧雪儀一行人當下便又回到了京中。
也正如顧雪儀所說,帖子很快就遞到了她的手邊。
那延平侯府還真擺了宴。
顧雪儀便回了盛家,盛裝打扮,方才乘坐馬車前往。
延平侯府門前已停了不少馬車,但等盛家的馬車行近之後,那些人便自然朝顧雪儀看了過來,不少人都恭恭敬敬地喚了一聲:「原來是顧夫人。」
顧雪儀微微頷首,下了馬車。
眾人便也識趣讓她走在了前面,其余相熟的夫人、姑娘,這才拱衛上去與她搭話。
不一會兒,侯夫人也出來了。
侯夫人面色憔悴,但眼底卻亮著光,她迎著顧雪儀往里走,口中道:「前些日子還聽聞夫人身有不適,如今可大好了?」
顧雪儀點了頭:「多謝侯夫人掛念。」
其余人在一旁又恭賀了侯夫人。
等一路進了宴會廳,侯夫人便安置眾人落了座。
老侯爺早早就病死了,幾年前,小侯爺也失蹤了。如今只剩下一個侯夫人與一個老太君。能尋回來小侯爺,自然是府中的大喜事。
侯府落敗至此,若非當今憐恤侯府,多有照拂,小侯爺也尋回來了,今日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前來吃酒宴。
侯夫人將顧雪儀安置在了首位,又親自為她斟酒,夾菜。似是十分感激她能前來。
顧雪儀一一謝過,卻突地覺得,似是有什么人在打量她。
顧雪儀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眸。
她淡淡道:「勞煩侯夫人安排個丫鬟為我引路前往更衣。」
侯夫人連忙點頭,叫了個小丫鬟陪著。
顧雪儀起身,轉出了宴會廳。
那目光也就消失了。
等顧雪儀走入花園的時候,那目光又出現了。
顧雪儀屏退小丫鬟,轉身望去。
對方正定定地看著她,隨後突然拔腿,疾步朝她行來。
年輕男人身形依舊挺拔,頭戴鴿血石抹額,身著青色衣衫,容貌俊美,端的翩翩佳公子。只是他死死盯著顧雪儀的模樣,卻像是要將她整個吃了一般。
顧雪儀瞪大了眼。
本來平靜如湖面的心緒,驟然掀起了波紋。
從沒有涌出來過的思念,卻突然間牢牢裹住了她的心臟。原來她是有些想念他的……
「……宴朝!」她話音剛一落下,便被人猛地扣入了懷中。
原來宴朝的力氣這樣大。
他死死地扣住她,扣得她的手臂都隱隱有些發疼。
「你怎么會在這里?」
他並未應聲,而先抬起了她的下巴,低頭俯吻,吻得用力甚至是有幾分粗暴。
顧雪儀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頸,手指還能觸到底下短硬的發茬。
的的確確是宴朝。
親吻來得激烈,猶如狂風驟雨。
顧雪儀發髻間的玉簪都落了一根下去,「啪」地摔成了粉碎。
二人這才驟然頓住了動作。
宴朝松了手,眼眸里涌動著瘋狂又陰沉的色彩。
他低聲說:「原本的顧雪儀回來了,我第一眼就認了出來。」好像還帶著點求誇獎的意味。
顧雪儀:「……嗯,你很厲害。」
她心底也輕輕松了口氣,同時也涌出了一種微妙的愉悅。
宴朝原來是會分辨的。
宴朝將女人交代的事,一一都講給顧雪儀聽了,包括系統的交代。
然後他才說到了自己。
「我一醒來,便在山上了。有個婦人見到我,將我當做了她失蹤的兒子。我同她說,我並非是他的兒子。她便央求我,與她一起哄一哄府中病入膏肓的老太太,好讓她走時能走得開心些。我就答應了。」他頓了頓,沉聲道:「我得來找你。」
顧雪儀目光一動,胸口像是被滿滿當當塞入了什么。
那里變得又酸又脹,又有些甜。
宴朝的嗓音清冷,語氣低沉地道:「我剛才在屏風後,一眼就看見你了。」
她和在現代時的年紀相當。
只是梳著婦人髻,頭戴釵環,叮啷作響。眉眼用炭筆水粉描繪過,更為精致美麗。她身著盛裝,層疊的裙擺環住她纖細的腰,氣勢壓人,美得讓人不敢直視。
宴朝死死盯著她的裝扮。
一面又嫉妒娶了她做妻子的盛家大哥,嫉妒得快發瘋。一面又忍不住驚嘆,原來這樣的裝扮,才更襯她,沒有人能比她將這樣的盛裝撐得起來了,真正是絕世大美人。
他喉頭癢得厲害,想要抽走她用來盤發束發的發釵,改變她的婦人髻,又想要解開她腰間的衣帶。
……
顧雪儀微微笑了下:「我就說,怎么一直有人盯著我。」
其實不止剛才,現在宴朝也還是緊緊地盯著她。像是怕一轉頭,她就又不見了。
顧雪儀心下有些說不出的高興,她抿了下唇,當下道:「你這幾日若是有功夫,便隨我回一趟顧家吧。」
宴朝目光一動。
「好。」
宴朝道:「你是顧將軍府上的是不是?」「我知曉顧府在長寧巷。若是你今日不來,我明日也要來找你了。」
顧雪儀點了下頭,笑道:「是。你原先猜的不錯,我父親乃是大將軍,母親也曾是將門女,還與我父親一並上過戰場……」
宴朝沒由來的生出了一絲緊張。
……這才算作是真正要見岳父岳母了。
宴朝用力抿了下唇,面上神色不顯,淡淡問道:「你府中還有哪些親人?我好准備禮物。」
顧雪儀想了想,道:「你也知道的,古代一個大家族,人口眾多……」
「無妨。」宴朝說。
顧雪儀點點頭,便數給他聽:「且說與我親近的吧。我是長房的嫡女,在長房,我上頭有兩個哥哥。二房、三房,還有兩位堂姐,四位堂兄……另外有關系親近的叔叔、嬸嬸。關系遠些的表叔也有三位。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倒並不耐文人那一套繁文縟節。」
「……」宴朝眼皮一跳,突然有了點不太好的預感。
一家將門……
他不由仔仔細細地算了一下,自己可能得挨多少頓打。
以及,顧雪儀的兄長叔伯父親下手的時候,他能還手嗎?
不,在這之前,他還得先宰了顧雪儀的前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