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舊書樓(1 / 2)

將夜 貓膩 1707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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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清晨的帝國第八十二章舊書樓

警入散離第三聲散鍾響起,學生們從各自書舍走出,有些長住的學生腳步匆匆趕往灶堂,以免錯過開學第一日的特殊加餐,有些要回長安城的學生則是腳步匆匆往院方草甸趕去,以免錯過城內狐朋狗友們的慶功宴,而大多數學生則是收拾書具後,順著書舍旁幽靜的巷道向書院深處走去。

抬頭看了一眼標識牌,知道那個方向便是舊書樓,聯想起今晨第一堂大課上那位首席教授的殷切叮囑,寧缺也不禁產生了某種好奇,揮手與褚由賢(注一)告別,便跟著人群向那條巷道里走去。

書院里的建築分布看不出來什么規律,東面幾片西面幾廊,零散鋪陳於山腳草甸之間,但卻給人一種渾然天成的感覺,平檐書舍掩雨廊間隱藏著無數條巷道,清幽安靜四通八達,如果沒有標識牌,誰都不知道前方會通向何處。

寧缺表面上嬉笑尋常,骨子里卻不怎么願意和人群相隨,走不數步便刻意與人流分開,一個人安靜地在巷道里行走,正午的chun陽罩在頭頂,把巷道旁的平檐映成整齊的黑印,剛好壓住他的右邊肩膀,感覺有些沉重。

就這般安靜走著,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走出了巷道,眼前驟然一片明亮開闊,多出極新鮮的風景,寧缺將被風吹起的頭巾掀至頸後,看著面前這一大片濕地林澤,看著郁郁蔥蔥的水松青竹,才知道原來書院深處竟還有這樣一番勝景。<風里青蔥水嫩招展,看上去就像是密集的yu米桿田,微燥的風從澤畔的林間穿過,再被這些帶著水氣的青桿一濾,復又變得清涼宜人起來。(注二)

寧缺在濕地旁的石徑上走著,看看水中yin影里的魚,聽聽身旁林子里不知名昆蟲的鳴叫,心中那根崩緊了十余年的弦,仿佛被澤氣滋潤,被林蔭輕rou,漸漸地松馳柔軟,偶爾有同學擦肩而過,便禮貌點頭致意,卻並不加快腳步。

腳下的石板未經琢磨,上面坑突不平剛好可以防滑,從書舍巷道里鋪出,順著濕地繞了一圈,然後伸入林間,大約數千塊石塊密密砌成平道,組成了一條極長的石徑,最末處抵達山腳青林間的一幢三層舊木樓前。

這幢三層木樓外表尋常普通,沒有什么華彩重妝,也沒有什么飛檐勾角,只是簡簡單單地依山而起,但那些用了清漆的木料應該不是凡物,看著風雨經年留下的痕跡,不知在這書院深處靜立多少年,卻是沒有任何細節透出衰敗痕跡。

寧缺仰頭看著木樓上方那塊寫著舊書樓三字的橫匾,忍不住想道,這書院里的教習們會不會太懶了些,一個藏書樓就因為舊些便叫做舊書樓?

「我知道你們很好奇,為什么這幢樓叫做舊書樓,其實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幢樓負責替書院收藏書籍,而書之一物,只是用來記載我們的思想,思想這種東西,一旦躍出腦海用文字記於紙上,便不再新鮮,只是舊物,所以任何書都是舊書。」

樓下已經圍著很多人,緊閉的木men前,一位中年書院教習正在微笑向諸生講解舊書樓這個名字的由來。

「你們如今已是書院一員,所以要記住,在我們書院從來沒有敬惜字紙的說法,也沒有什么書籍貢在案上叩首的規矩,書便是書,它只是工具,絕不神聖,只有我們的思想才是新鮮的,為了讓你們記住這一點,所以這樓被叫做做舊書樓。」

諸生點頭受教,但並不見得都明白這兩段簡單話語里隱藏著的意思,寧缺隱隱明白了一些,卻不知道自己的理解是否完全正確。

「和大家說一下舊書樓的規矩。」負責管理舊書樓的中年教習微笑繼續說道:「這里一共有兩名教習四名管理人員,我們的任務就是替所有師生進行服務,所以晝夜無休,你們隨時都可以過來看書,但是有三點你們要記住。」

「首先,舊書樓擁有天下最豐富的藏書,是因為除了有一個百人的組織專men負責在各國搜尋書籍外,你們的歷界師兄也在hua費重金購書,他們很辛苦,他們hua的手筆很大,所以當你們看書時請把手洗干凈,討論時請不要把唾沫噴到書上,不用過分愛惜,但也別把它們當成自家茅廁里的草紙。」

「其次,我們不可能再找到更多的書籍,所以當你們想看某本書卻發現找不到時,請先自我質疑一下,你想看的那本書究竟值不值得看——如果是rou蒲團,那么是不是最jing妙的河間本?如果是東征話本xiao說,是不是最有代表xing的大河流?如果不是,那么就不要再來問我們,因為那代表我們判定你要看的那些書沒意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舊書樓嚴禁攜帶任何書籍離開,而且禁止抄錄。你們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不要試圖對我進行任何自由共享之類的jing神灌輸,書院里的規矩就是規矩,上午丙班的曹知風教授想必已經用拳頭教導過你們,這些規矩的合理xing不容你們質疑,至於規矩背後的良苦用心和殷切深意,你們可以無條件的體會並且感沛莫名,但不要指望我向你們解釋。」

教習站在舊書樓橫匾之下,微笑望著表情各異的諸生,笑容顯得極為可惡,就像放高利貸的jian商,又像是展示自家黃金youhuo窮人的守財奴,緩聲說道:「不要嘗試挑戰最後這條規矩,就算你是天下最出se的竊書賊,想在舊書樓施展妙手,最後也只能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死的很慘的那種死。」

學生們一片嘩然,寧缺站在人群外也是連連搖頭,心想樓內就算擁有全天下最豐富的藏書,但你又不准抄錄,又不准借出,那怎么記得住?關於樓內藏書他還有別的疑huo,但想著旁人應該有和自己相同的疑huo,所以抑著急迫心情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