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少年背後生著黑色的花(1 / 2)

將夜 貓膩 2107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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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邊城在旅塗在老筆齋在很多地方,寧缺曾經對桑鄉說過很多遍,即便不能修行那又如何,看少爺我練好刀法一樣能把他們劈的七零八落,但至少在現在,這種看似鏗鏘有力的宣言很大程度上只能是jing神慰藉或者說是jing神自慰。

他知道修行世界里的強者們擁有怎樣不可思議的能力,他沒有奢望過能在正面戰斗中擊敗一名修行者,更何況是眼前這名明顯至少已經踏入不惑境界的劍師。

這是他與修行者的第一戰,他只有一些間接的經驗,他並沒有抱著多大的希望,但他也不會絕望,他向來堅信只有死人才需要絕望。

炭爐之上開水漸沸,熱氣蒸騰,沸水沖入茶杯之中,寧缺認真看著這幅畫面,盯著顏肅卿的一舉一動,盯著他的肩,盯著他的手,沒有去聽對方任何可能弱化自己戰斗意志的話,當他看到此人去倒茶時,眼睛驟然明亮。

手要握茶杯,自然無法再捏劍訣,寧缺如釘子般堅固扎在地面的雙腿一緊,身體猛地向前傾倒,雙手拖著長長的朴刀,挾著全身的力量,虎撲而去!

感受著迎面撲來的勁風,看著拖刀於身後搏命於一擊的少年軍卒,顏肅卿眼中泛起憐憫與嘲諷混雜的神情,右手探出袖口散開手指在夜風中輕輕一拂。

臨湖小築里破風之聲大作,並不是寧缺虎撲身軀卷起的氣流,而是深沉夜e被某種力量撕卷的聲音,那抹不知消失於後處的灰暗劍影嗡鳴之聲大作,倏乎於前倏乎於後,鬼神莫測其位,瞬間撕裂夜e如閃電般直刺寧缺後背!

竹牆處被風卷動的竹葉驟然一靜,然後驚恐四處散開。炭爐處的灼熱水霧驟然一凝,然後極其緩慢地向地面沉降,院間石坪之上的時間仿佛變得慢了很多。

這就是劍師全力一擊時的威勢嗎?

感受著後背後傳來的絕對冰冷和那抹尚未接觸便已經開始令自己心肝yu碎的鋒厲意味,寧缺腦海中生起這般感慨,知道死神的手已經快要輕拂上自己的後背。

但他沒有回首,沒有閃避,依然如頭悍虎般狂暴前縱,依然在奔跑,因為他知道再回首已無退路,如此近的距離閃避也只是徒勞,此時此刻他只能奔跑向著死亡奔跑或者比死亡跑的更快,如此方能存有最後一絲希望。

沖至顏肅卿身前兩步之地,寧缺全然不管不顧身後如此親近的死亡氣息,瞪著眼睛盯著對方的脖頸,雙手一錯將全身氣力凝於朴刀之上狠狠斬了過去!

看著劈面而來的狠厲刀光,顏肅卿左手端起的茶杯剛剛觸及唇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他在那片天地之息的海里清楚地看到,自己念力控制下的無柄小劍已經閃電般飛抵寧缺身後,不待刀鋒落下,這少年便會死亡。

寧缺手中的朴刀距離顏肅卿的脖頸還有三尺。

顏肅卿的飛劍距離寧缺的後背還有一尺。

修行者控制的飛劍比世間最優秀的刀客揮出的刀都要快。

無論如何計算,雖然寧缺悍勇搏出了一個拼命的機會很可惜的是,這最後的一搏只能搏掉他自己的命,卻不能傷到顏肅卿絲毫。

下一刻,寧缺本應該死了,但他沒有死。

他借著拖刀劈斬之勢,悄無聲息松開了左手極為自然地伸到背後,握住了從裹布里探出的一段硬物。

他握住了大黑傘的傘柄。

修長穩定的手指握住傘柄用力一轉,裹在傘外的粗布驟然變形,堅實的硬織布料在剎那時間內拱起然後撕裂,露出里面的幾抹黑那幾抹黑e旋轉著撕裂布料就像是蟄伏已久的蒼龍從地底暴戾的抬起頭來撕裂越來越多的粗布,露出越來多的黑e逐漸連綿成面,連綿成一片黑e的傘面。

黑e的傘面一面旋轉,一面張開,而積驟然擴大,就像是朵被凝縮un風瞬間催發的黑e大花,蓬的一聲張開,遮住了寧缺的後背,擋住那道嗡鳴凄厲的灰暗劍影。

顏肅卿調動全副念力,做出絕殺一擊的劍影,裹挾著無盡威勢,然而當無柄小劍狠狠刺上大黑傘看似普通油膩的傘面上時,卻發生了非常難以想像的後續變化。

沒有任何傘面撕裂的聲音響起,也沒有什么激烈碰撞的聲音響起。

鋒利無匹的飛劍刺中黑e的傘面,就像是落葉墮入了一片無邊無際的黑e泥沼,又像是一只疲憊的蚊子輕輕降落在老坊烏黑的牌匾上。

高速振動嗡鳴的飛劍仿佛被粘在了大黑傘面上,驟然歸於絕對的安靜。

片刻之後,墮入無邊無際黑e泥沼的落葉緩緩沉沒無蹤,落在老坊烏黑牌匾上的疲憊蚊子頹然無力向空中墜落,向生命的終點墜落。

先前靈動犀利的無柄小劍,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生命,就這樣從大黑傘面上落了下來,緩慢向著地面墜去。

天地元氣的世界里有根線斷了。

顏肅卿表情驟然一變,發現自己居然感應不到自己的本命劍,一聲厲嘯迸出雙唇,左手松開那只粗陋的茶杯,雙掌相合,把寧缺單手劈過來的刀鋒夾住!

他的手掌與寧缺的刀鋒之間隱隱有一根頭發絲的距離,並沒有完全觸實,但就在那極細微的空間里……似乎有某種力量充斥其間,如綿一般緊實。

厲嘯聲回在幽靜的湖畔小築間,剛剛墜落到地面的飛劍聽到嘯聲,便是一陣彈動,但卻怎樣也無法再次飛起,看上去顯得極為凄慘徒勞,就如同深秋落在霜凍地面上的老蚊子,薄薄雙翼被凍成了玻璃冰,所謂掙扎更像是臨死前的ou搐。

顏肅卿雙眸間殺意大作,又是一聲厲喝,雙掌一錯拍開冰冷的刀面,右手穿袖面出,身體斜掠而自椅間彈起,並指為劍直刺寧缺的咽喉。

此時那只粗陋笨大的茶杯才重重摔落在地摔出滿地黑紅e的陶礫泥片,熱水混著茶葉呈放狀四處拋散,白e的熱氣驚恐地奪路而逸。

顏肅卿並指為劍直刺寧缺咽喉,向左右稍偏畫了個圓弧,比直正的直刺距離要更遠一些,這也給了寧缺生死關頭最後的反應對間。

他不得不如此,因為他想要避開寧缺身後那把大黑傘,下意識里他就不願意沾惹到那把大黑傘,哪怕是觸到一分都不願意。那把張開的大黑傘油乎乎骯臟的傘面此時看上去,竟比這湖畔小築黎明前的黑暗還要更黑更暗。

顏肅卿並不知道這把大黑傘是什么東西,只是做為一個在修行道里百度將夜吧侵多年,正十年亞出軍部隱身千茶香泥陶之間又有進益的劍片,他能隱晦地感覺到這把大黑傘給自己帶來的恐懼,那是修行者本能里的恐懼。

正是因為這種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顏肅卿的指劍比正常水准慢了少許也正是利用這極短暫的時間……寧缺來得及把黑傘移到自己身體的左方。

此時已經完全打開的大黑傘面積極大,就是一朵飄浮在湖面上的大黑花般,乖巧隨著寧缺的手指從右肩滑至左肩,然後遮蓋住他全部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