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2 / 2)

將夜 貓膩 1704 字 2020-11-10

「這算什么?遺言都不交待一句就昏了,你這是欺負我必須把你救活是吧?你這是耍賴啊!哪有像你這樣辦事兒的?」

他一邊惱火咕噥著……邊艱難地蹲下身體,最後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右手輕舒,五根肥圓的手指閃電般在寧缺的胸口處連點數十下。

先前草草看了看脈象,他就知道寧缺受了極重的傷,而且傷勢正在胸口氣海雪山之間,對於普通人甚至是一般修行人而言,這種傷勢確實足以致命,但正如寧缺希望的那樣,做為西陵和書院共同培養出來的絕世天才,陳皮皮雖然看上去怎么都不像是一個絕世天才,但他真的是一個絕世天才。

天才首要的氣質便是自信,至於由自信延展出來的驕傲另當別論。

陳皮皮的自信是全方位的,既然寧缺這時候沒死,那么他堅信只要自己出手,寧缺便不會有任何問題口氣海雪山處的致命傷很可怕嗎?本天才施展天下溪神指,以書院不起碼、手拈來天地精純元氣,只需要分秒便能把你抬好。

噫?陳皮皮忽然怪叫一聲,手指如同觸在火炭上般閃電收回,目光落在寧缺看不出任何異樣的胸口處,眉梢蹙的仿佛要折成幾段,表恃變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太怪了,太怪了,太怪了,這怎么可能……」

厚實的嘴唇微微翕動,陳皮皮盯著寧缺的胸口不停喃喃自言自語,不知道他發現了什么,聲音變得越來越顫抖,越來越不自信。」

有凌厲劍意借木物襲體而入,破了你的內腑血肉,應該是位修行者傷了你,但那修行者頂多也不過是個區區洞玄境界,停留在你血肉里的劍意,怎么可能抵杭本天才的天下溪指?老師授我的君子不器意,怎么沒有半點用處?」

「這劍意確實凌厲,是那修行者絕命前的拼死一擊,寧缺你這個不能修行的可憐家伙,竟然把一個劍師逼到這種份兒上,確實值得驕傲得瑟,只是……如果我不能把你治好,我以後又拿什么在你面前驕傲得瑟?」」

不對!繚繞在你胸腹間的這股陰寒氣息是從哪里來的?怎么會觸動我的道心?不對!怎么還有一股如此灼烈的氣息!這等毀滅意味哪里來的!」

陳皮皮滿臉震驚,跌坐在地板之上,看著身前依牆低頭昏迷的寧缺,心想你這家伙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身體里怎么出現了如此奇異恐怖的現象?

他漸漸斂了臉上的震驚之色,雙手擱在膝頭,緩緩閉上雙眼,開始思考先前探查到的情況,偶爾抬起圓圓的雙手,在身前空中輕輕畫出幾道不知含義的手印,小心謹慎地繼續查探寧缺體內的動靜。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陳皮皮睜開雙眼,看著寧缺,眼眸里的恃緒早已無法平靜,只有無窮無盡的不解與惘然。

根據他的判斷推測,應該是有一股沛然莫御的灼烈力量,經由那名修行者用劍意在寧缺胸口處破開的通道,直接侵入寧缺體內,瞬間摧毀掉了那座諸竅不通的蠢笨雪山。按道理論,氣海下方的雪山被直接榷毀,寧缺應該在第一時間就死去,但不知為何,其時又有一道絕對陰寒的氣息進入了這家伙身體內,在雪山垮塌融化的同時重新凝起了另外一座雪山!

必須承認,在修行世界里,陳皮皮確實是個百年難遇的絕世天才,他沒有親眼目睹湖畔小築的一戰,沒有看到自朱雀大街上那根翹起的頂翅,沒有看到自蒼穹投來的無形長矛,沒有看到大黑傘如蓮花般輕輕擺盪。他也沒有像國師李青山那般投棋卜卦,只是通過寧缺體內的傷勢,便把當時的恃形推理的相差仿佛。

只是……知道寧缺體內的傷是怎樣形成的,不代表就能治好這種傷。

「身軀內的雪山被摧毀後竟然還沒有當場死亡,竟然轉瞬之間又重新凝結了一座雪山,這是何等樣玄妙高遠的手呃……只怕觀里的大降神術也不過如此,昊天光輝替凡人開竅,大概便也是走的這種毀滅重生的路子。」

陳皮皮失神望著昏迷中的寧缺,顫著聲音喃喃說道:」但我沒在這家伙體內感到一絲昊天神輝的味道,而且西陵那幾位大神官怎么可能來長安城?就算他們忽然變成白痴來了,又怎么可能耗盡半生修為替你開竅?」

「如果不是大降神術,那是誰在你的身體里動的手腳?是懸空寺的人嗎?不,那些光頭和尚只會念經說禪,可沒有這種現世手段,魔宗那些笨家伙更不可能,觀里的師傅……他老人家也做不到。如此神妙手茶……不知道夫子能不能做到,但老師他正帶著大師兄去國游歷,沒道理這時候回來啊。」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陳皮皮百思不得其解,痛苦地撓頭,黑發在肥圓的手指間不停掠過,就像是疲憊的老牛在痛苦地犁著燕國的黑土地。

陳皮皮很清楚,寧缺體內雪山被摧毀被重塑,看似是得了極大的機緣,但沒有昊天神輝護體,這種極為粗暴的毀滅重生,基本上等同於死亡。寧缺胸腹處的雪山極為不穩定,隨時可能崩塌,而那處的氣息更是弱到近似虛無,生機已空,如果這個家伙想要活下來,除非有人以極弈妙的手段重新替他注入生機。

天地之間元氣衡定,哪里能從虛無黑夜里覓到生機?除非此時能夠找到傳聞中海外異島上那些被元氣滋養萬年的奇花異果,垂死的寧缺才能有一線希望。

可那些被天地元氣滋養成熟的奇花異果又到哪里找去?書院里沒有,長安城沒有,整個大唐帝國都沒能,他陳皮皮也沒有。

陳皮皮看著昏迷的寧缺,看了很長時間,然後低頭從懷里取出一個晶瑩剔透,不知由什么材質燒成的小瓷瓶,臉上露出痛苦猶豫的神恃,握著小瓷瓶的手臂變得顫抖,仿佛那小瓷瓶如桃山般重的無法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