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與小人物的最終告別(2 / 2)

將夜 貓膩 3028 字 2020-11-10

寧缺端起懷里一直抱著的那個方匣子,解開上面系著的布。匣子里是一盆用草架固定用紙膜保護的小花樹他撕開上面的紙膜,讓陸晨迦看到里面美麗到驚心動魄的藍色花瓣和微青枝莖,說道:「當然這時候就算把這盆異花送給殿下,相信殿下也不會對我的看法有絲毫改歡,所以我只是讓你看一眼。」

陸晨迦微微一怔,看著他手上那盆藍色的花樹,辯認出乃是極罕見的七瓣藍旱蓮,這和蓮花色作幽藍,極為美麗,只可惜雖然此花耐旱耐寒,但因為往往伴生著極強大的蜉蟲天敵,所以世間數量極為稀少。

「七瓣藍茶……確實是好花在荒原上賣一百兩銀子不貴。」

陸晨迦雖然很厭憎寧缺,但她身為花痴自然愛花如痴,點評的極為客觀誠實,接著她微蹙著眉頭訓斥道:「就算七瓣藍蓮耐寒,但終究是燕南植物,荒原上的寒風它怎樣禁受得住,你還不趕等把紙膜覆好收起來!」

寧缺很聽話馬背上的少女讓他收起來於是他便收起乘,只不過收的不是手中那盆珍稀的花樹,而是捧著花盆的雙手。

花樹自他手間滑落,瞬間落到他腳下與堅硬的荒原地面一觸,花盆像脆弱的玻璃般噼啪四散草架紙膜全部被摔爛,里面美麗的花樹頓時變得不成模樣,花瓣零落,青枝莖折斷,眼看著便不可能再活過來。

陸晨迦面色劇變,提韁縱馬前上前幾步,卻已經無法阻止這件事情的發生。幽藍的美聰花瓣散落在地上,被風吹楠緩緩滾動,沾上了很多塵埃,草架紙膜覆壓著瑟瑟的花樹,畫面顯得極為狼籍。

她看著馬前地面上的殘花敗枝,美麗若花的臉頰驟然蒼白起采,眼眸里露出痛惜的神情,然後她緩緩轉身,靜靜看著寧缺,說道:「你這是在……挑釁我?」

悲劇是把人生的美好稗碎並且展現給人看。每個人眼中人生的美好並不相同,所珍視深愛的事物也並不相同,金錢美女權利知識修行不一而足。

在陸晨迦心中人生的美好,並不是那些俗世的幸福,而是與塵世赤涉赤言的的弗?禪甸下方營地里人們的死亡,不會讓她如何痛心難過,即便是神殿騎兵和天諭院的學生們紛紛倒在她眼前,或者她都不會感到傷心。

而當這盆七瓣藍蓮在她面前摔落成泥,她真的感到了一陣心痛。

她知道馬前那今年輕人是有意為之,所以心痛之余,她開始憤怒起來。

聽著花盆墮地摔裂的響聲,散落在草甸四周的天諭院學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用最快的速度趕了過來,當他們看到地上的殘花敗枝,看著陸晨迦公主眼眸里無法掩飾的痛心與憤怒,隱約猜到先前發生了什么。

天下皆知殿下愛花如痴,這個穿著墨池苑弟子服的年輕人,居然敢當著殿下的面做這種事情,那便是對殿下最大的傷害,是無恥的挑釁了

嗆哂密集聲起,刻著神殿符紋的鋼劍出鞘,眾人情怒地把寧缺圍了起采。

陸晨迦下馬,向寧缺方向走采,眉頭微蹙問道:「我傷心憤怒對你有什么好處?」

寧缺看著她微笑解釋道:「晨間在帳內,你曾經對山山說過,世界的悲喜與你無關,那么我想,我與山山之間的關系,我影響了她什么,與你也應該無關,至於這盆七瓣藍蓮是我買的,那么我摔碎它與你無關,而你會不會因為這件事情傷心難過情怒,也與我無關,職然如此,我摔著玩你也管不著。」

陸買迦看著他的眼睛說道:「花不會言語,只會靜靜綻放,在你手中卻淪為人之間爭斗的犧牲品,難道你不覺得這樣對它不公平?」

寧缺看著她的眼睛說道:「草甸下那些死去的人,比如那位墨池苑的師兄,這時候也不會言語,所以這個世界對他們也不公平。當然我也不是一個喜歡替人打抱不平的角色我在意的是你先前威脅我,那么我就要讓你不高興,這很公平。」

陸晨迦忽然問道:「你究竟是誰?」

一盆藍蓮碎在荒原的草甸上,看似是什小事,實際上卻等若在少女的臉上狠狠地扇了一道而且她並不是普通的少女。

她是天下三痴,她身後站著月輪國和神殿這兩個龐然大物乃佛道皆寵之人,即便是大唐帝國的皇子,想來也不會如此激怒挑釁他。

所以盛怒之下,她依然在猜想寧缺的身份對方究竟是一個膽大妄為愚蠢到不知死活的家伙,還是有天大的背景靠山竟是完全不懼道佛二宗。

率先揭曉的不是寧缺的身份,而是陸晨迦及天諭院學生們也很想知道的另一個,身份那匹大黑馬主人的身份。

寧缺把手指伸入唇囘間,吹出一道極清亮甚至凄厲的鳴嘯,片刻後,營地北方的原野間響起響亮的馬蹄聲,蹄聲凌囘亂而密集,似乎那匹馬情緒非常高昂歡喜。

大黑馬自遠方挾塵面至沖到草甸上,然後小心翼翼踱至寧缺身旁,輕輕拱了拱他的肩頭,神情顯得異常溫順。

陸晨迦身後那匹神駿異常的雪馬,驟然看到大黑馬出現在眼前,想起昨天的慘痛經歷,根本沒有被大黑馬這時的溫順嘴臉安慰嚇的連連後退。

韁繩從陸晨迦的掌心掙脫。

陸晨迦看著寧缺和他身旁的大黑馬還有他腳下的殘花敗枝溫婉寧缺的神情終於消失不見,冷冷盯著他說道:「原來……都是你。」

寧缺揖手見禮,溫和說道:「正是。」

大黑馬是這兩日格暮慕大會所有人討論的焦點,王庭單於還有很多大人物都在尋找它的下落想要把它變成自巳的座騎,此時它的突然出現吸引了部落里無數人,黑壓壓的人群追著它,同時乘到了這片草甸:

陸晨迦聲音微寒說道:「你以為有很多人看著,我就不敢殺你?先前我就說過,你們這些塵世里的泥垢,永遠只會這些小聰明,而不知道實力才是一切。」

「我知道自巳很弱,但我更知道實力永遠不代表一切。」

寧缺從懷里掏出一塊腰牌,伸到空中,說道:「有時候背景靠山更重要一些。」

一名天諭院學生看見腰牌上的字,蹙眉說道:「魚龍幫……是什么東西?」

寧缺微微一怔,看了看腰牌,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拿錯了。」

他換了一塊腰牌,伸到陸晨迦眼前。

天諭院學生們表情微變,又有人大聲喝斥道:「就算是書院學生又如何?」

寧缺搖了搖頭說道:「你們應該看的更仔細一些。」

天諭院學生們看的更仔細了一些,於是看清楚了這塊腰牌究雋代表著什么,所有人同時陷入震驚沉默之中,握著神殿佩劍的手有些不知該如何安放。

陸晨迦也看清楚了那塊腰牌,目光微冷。

「現在還有人想殺我嗎?」

寧缺看著圍在身旁的天諭院學生們,誠懇說道:「如果沒有人想殺,那我就先走了,神殿召集的會議應該已經開始,我可沒那么多時間耽擱。」

然後他望向陸晨迦微笑說道:「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一,如果小人物和大人物的區別不在於品德稟性,而在於背景宗門家世的話,那我就不是小人物。」

「二,你沒有能力讓我生不如死,我想就算是神殿三位神座親至,也沒有資格讓我生不如死,所以我希望以後再相遇,殿下你不要再說這么多廢話。

「最後,世上沒有完美無缺的人,我當然不是,你的伴侶隆慶皇子也不是,至少在我的面前,他應該沒有底氣能說出這句話來。」

說完這句話,寧缺翻身上子大黑馬,一提韁繩向營地里奔去。上馬之前,他恰好踩了那盆散落難堪的七瓣藍蓮一腳,也不知有意呢還是有意呢還是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