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入魔(十三)(1 / 2)

將夜 貓膩 2052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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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蘭海畔,寒雪覆黃草,湖面漸漸冰凝,草原男子正在抓緊最後的時間撈魚了

帶著氈帽的中年男子看著湖上的畫面,沉默不語,線條方硬的臉頰上,漸有鐵青胡須生出,愈發顯得強悍。一名下屬神情恭謹站在他身後:

這支中原商隊在這里已經停留了好些時日,部落里的頭人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在這里等著做什么,如果是等夏末的皮貨未免也太早了些,不過看著這支商隊給夠的銀子和貨物份上,也沒有人去理會他們。

下屬看著湖面上的積冰碎雪,低聲猶豫說道:「天書真會在這里現世?」

中年男子沉默片竟後說道:「天諭神座自南歸來,便放出了天書在荒原現世的消息,想必是從觀主那處得到了確認,聽聞李青山也曾經在萬雁塔上與黃楊共同算過,天書會出現在呼蘭海畔,應該不會有錯:」

那名下屬蹙著眉叉,思忖片底後說道:「大人,屬下本不應該質疑,只是總覺得如果把希望盡數寄托在天諭神座所頒諭旨上,未免有些冒險。」

稍一停頓後他輕聲說道:「土陽城那邊總不能一直瞞著消息,若讓朝廷知曉大人您擅離將軍府一一而且前些日子傳來確認,林零確實是牙,了:」

中年男子看了這名二十年來對自己忠心耿耿的謀士,想著那名同樣忠誠卻已然死亡的下屬,輕撫鬢角花發緩聲說道:「那些事情以後再做處理眼下局面錯綜復雜,唯有拿得天書奢圖再進一步方能破局,與之相較別的事情都是閑事。」

他看著大湖對岸北方的莽莽山脈,面無表情說道:「我相信天諭神座的話,因為除了我之外這個世界已經沒有幾個人知道離開山門的通道便在呼蘭海。」

那名謀士蹙眉問道:「為什么不進山門去尋找天書?縱使有多方勢,力關注,但有能力進到山門的人想來極少,伺機而動總比眼下被動等待的把握更大。」

中年男子沉默看著遙遠的北方某處,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當年軻先生沒有拿走天書天書便應該還在聖地里。

他不願意回到山門而是沉默在湖畔等著覓機出手搶奪,除了戰略上的考慮更多的原因是因為心頭的恐懼、一當年他年紀並不大,卻已經能夠清晰地記得那些血腥的畫面,還有那位冷酷無情,化身萬千的老師。

謀士看著中年男子若有所思的神情,沉默想著不知道大人搶到天書之後後究竟怎么做,獻給陛下還是獻歸神殿還是留給自己?

一卷天書真的能夠改變所有的一切嗎?近二十年來,謀士跟隨自己的大人在諸方之間搖擺求存,看似織了一張極密的網,然而這張網最終卻是縛住了自身,漸漸令自己艱於呼吸,想到這一點他忍不住在心中黯然嘆息了一聲。

中年男子平靜看著湖對岸的遠處,再次想起自己逝去的老師。

這些年來,出身明宗的他為了保住自己,更為了保住隱藏在長安皇宮里的妹妹,在帝國和西陵神殿之間掙扎求存萬般辛苦實不堪言:

而當年他的老師周游於天下諸方勢力之間,卻像是魚兒游於湖水之中,愜意無比甚至散發著滿足的幸福感這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粗糙的手指緩緩撫摩石台,獸皮在風中輕輕顫動站在萬丈深淵之前,看著眼前那些縱橫相貫的巨大石粱,唐回憶著老師當年敘述中的聖地模樣,與眼前這片因為宏偉愈發顯得荒涼的世界相對應,久久沉默不語:

他緩步走到崖醚,看著黑暗的無盡深淵,默然想著昊天道門能領袖中原千年,自然有其道理,不可輕視,尤其是那座知守觀的道人想必真的有抵天之能,對方如此重視此事,想必天書真的留在山門中,只是為何一直沒有找到?

他看著腳下不遠處那座堆滿白骨的殿宇,忽然開口說道:「按照老師的說法,軻先生當年單劃闖聖地,並沒有把山門里所有人都殺死,事先便有兩個流派的弟子提前撤離南下,老師飄然離開之前,確認有很多弟子也已經撤走,除了那些戰死的前輩,這些白骨里有很多人是自殺殉教,然後山門被封。」

唐小棠睜著明亮的眼睛,看著石粱下那座殿宇,先前已經路過那里,卻沒有什么發現,好奇問道:「那幾個家伙究竟跑哪兒去了?」

一陣風自石粱上掠過,刮起極碎的石礫和衣衫,唐在風中感應著山門里的天地氣息,沉默片竟後平靜說道:「感受不到,應該已經走了:」

說完這句話兄妹二人向山門深處走去,唐那雙像鐵樹濃花般的眉毛緩緩蹙了起來,當年的那些事情他有很多沒有看透徹,這一次尋找天書也有很多事情無法看透,比如此時明明確認那些人已經離開山門,為何他心中卻還是有些隱隱不安?

數十年前,軻浩然親手布下的樊籠,直接把這個房間變成與世隔絕的世界,只要不親自踏入,便能發現這個世界的存在,可如果你真的走進這個世界,卻再也無法走出去,因為這個世界是他親自送給蓮生的地獄:

「嘎嘎……嗚嗚……你居然學會了浩然劃!」

房間中央森然白骨山上,蓮生大師看著寧缺,咧開無牙的嘴像孩子般笑了起來,緊接著唇角一癟像孩子般哭了起來,笑聲與哭聲混在一處格外沙啞難聞。

寧缺握著朴刀,看著他回答道:「是的:」

老僧目光寒若鬼火,盯著他的臉幽幽問道:「這不可能發生!」

寧缺說道:「就這樣發生了了……」

老僧的下一句話來的極快,雷霆一般喝道:「那你豈不是入了魔!」

寧缺的臉上依然沒有什么情緒平靜回答道:「是的。」

老僧凜然問道:「你不恐懼?」

寧缺應道:「死亡面前,我不恐懼別的任何事情。」

老僧嘲諷說道:「可你還是入了魔。」

寧缺皺眉說道:「所以?」

老僧厲聲尖嘯道:「入魔的人都必須死!」

寧缺說道:「可你還活著。」

老僧緩緩搖頭,微嘲說道:「這是兩和完全不同的選擇。其實我大明宗不過是藏在黑夜里躲過昊天神輝的長青苔的石頭,雖然號稱不敬昊天,但實際上卻是格外畏懼昊天的存在,所以昊天可以允許我們的存在,哪怕是作為光明的對照。而當你拿起那個人留下的這把劃,你便會因此而失去所有的敬畏……甚至對昊天的懼怕……這才是真正的魔道,昊天不會允許你們這樣的人存在。」

寧缺沉默片煎……然後回答道:「只要活著,總比死了好。」

老僧怔住了,然後癲狂地大笑起來,濁淚從蒼老枯萎的眼角緩慢淌落,他用枯瘦的手指顫我指著寧缺的臉,艱難地壓抑住笑的欲望,喘息怨毒說道:「軻瘋子入魔而死,而你又要走上他的老路,我真不知道書院是不是被上蒼詛咒的地方,你們會一個接著一個被昊天所毀滅,這大概就是你們的命運。」

他盯著寧缺的眼睛,喘息著說道:「你必須足夠強大才能堅定地走在這條道路上,而你強大的速度越快,死的便越快,你不要奢望能夠逃脫這和宿命。」

老僧幽幽問道:「蒼天可曾饒過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