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後山的師生和金蘭樹(2 / 2)

將夜 貓膩 1708 字 2020-11-10

想通便是想明白,這句話怎么聽也像是一句廢話。

寧缺想著自己當初雪山氣海諸竅不通想通時的場景,想著當初悟符之時冥思苦想的畫面,卻隱約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想通了一些關竅。

他沉默片刻後說道:「那怎樣才能證明我已經想明白了?」

夫子說道:「想明白時你自然便能明白。

寧缺看著他說道:「弟子以為總要有個標准。

夫子看著身前的小徒弟,看著他平靜面容下隱藏著的堅持,眼睛忽然明亮起來,就像是松枝上的露珠,反耀著清晨的光線。

「自然是有標准的。」

「誰來確定標准?老師您?「

「標准已經在那里。」

「老師,可是我沒有辦法長時間在後崖里閉關,陛下還要見我,我還要學著怎么管長安城那座陣,再過些天就是我那個師傅顏瑟的百日祭,我也得去磕頭,不如我每十天閉關八日如何?「

聽著寧缺的話,夫子眼眸越來越亮,露珠漸漸汪成水泊,水泊里盡是清澈而不知究竟何意的笑意,笑意濃的仿佛要溢出來般。

忽然間,夫子眼中的笑意驟然消失,看著寧缺緩聲說道:「昨夜在松鶴樓露台上,你曾說過你是什么崗上什么淡的人?「

「我本是卧龍崗散淡的人。「寧缺喃喃應道。

夫子說道:「我不知卧龍崗在何處,但知散淡何意。「

寧缺聽懂了這句話,抬頭望向草屋檐角垂落的白草,知道似夫子這樣的人,斷然不可能因為松鶴樓露上的那番爭執便對自己的學生動怒,那么為什么要把自己關進後山呢?是因為自己……入魔的原因嗎?

小師叔當年遭天罰而死,聲名與身軀一道湮滅於荒野之間,不復再聞,莫非夫子便是因為那件舊事,便要把自己這個繼承了小師叔浩然氣的弟子關進後山,這是為了書院的正道名聲,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

思緒紛雜而至,寧缺先前才想明白一些的事情頓時又變得面目模糊起來,胸腹間那道浩然氣隨意念而動,如一把刀般直直向上而去,刺的他的喉嚨有些干澀,聲音微啞說道:「老師……原來是個不講道理的人。「

聽著這話,草屋里的書院後山諸人大感震驚,二師兄面露不悅,大師兄緩聲嘆息,雖說平日里夫子與諸生師生之間相處和諧,但老師便是老師,在這等嚴肅場面下,誰敢像寧缺此時這般質疑甚至是批判?

夫子沒有動怒,說道:「在松鶴樓上你不是說過你的老師最不講道理?」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請老師允我與家中侍女交待些事情,再去後崖。」

夫子說道:「不用了,你在後崖之上總還是要吃飯,讓你帶著小侍女過來,便是要她服侍你,稍後帶她一起去後崖便是。」

寧缺這時候才明白為什么夫子要自己帶著桑桑一道來見他,原來早就已經做好要把自己關進後山的准備,他忽然間想到一件事情,以桑桑的性情,自己被囚禁在後崖,她肯定不會一個人離開,實際上便等若兩個人一道被囚,那么如果自己被關在後崖一輩子,桑桑難道也要被關一輩子?

一念及此,那道像刀般凜冽直撲的浩然氣直沖胸臆,他再也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惱怒地望向椅中的夫子,握緊了拳頭。

然而他什么也沒有做,他只是靜靜看著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將那口氣咽了回去,然後平靜說道:「謹遵師命。」

夫子看著身前這個最小的弟子,也是自己最後的弟子,靜靜看了很長時間,看著他苦苦思索,看著他沮喪認命,看著他憤怒難抑,看著他氣魄漸起,看著他斂聲靜氣,看著他歸於平靜,看著他回復如常

「哈!哈!哈!哈!」

夫子忽然仰首大笑起來,然後他自椅中長身而起,一韓身上黑色罩衣,未向眾弟子交待一聲,落賓向草屋外行去,

走出草屋,看著道畔那棵多年前兩個人親手種下的金蘭襯,看著襯上茂密青綠的襯葉,老人有些喜悅又有些遺憾地低聲感慨道:「世間果然沒有兩片完全相同的葉子,那么又怎么可能有完全相同的兩個人呢?」

(注:將夜的世界是有一種襯叫金蘭襯的,另:這是第一章,如果不吃飯,第二章爭取八點四十五能出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