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破甲(2 / 2)

將夜 貓膩 2062 字 2020-11-10

唐看著夏侯說道。

夏侯伸拳至唇邊,咳嗽兩聲,伸手阻止了草甸四周下屬們的動作,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唐說道:「我的部隊並沒有參與到對部落的戰爭中你很清楚這是因為什么所以我不明白,為什么從去年開始,你一直試圖要殺我,甚至冒著死亡的危險也要殺我。」

唐摘下氈帽,扔到腳下然後緩步走出塌陷的草海地面,走到夏侯身前十余丈外,說道「因為山門里有很多人在等看你回去。」

夏侯微微皺眉。

那雙如鐵絲雕鏤出的眉毛一旦皺起,顯得那般冷硬。魔宗山門里早已經沒有活著的人只有滿地白骨干屍死人,那么等著他回去的人便不是人,而是那些不甘的幽魂。

「山門被軻先生所破之前,我和你的老師便已經離開,這件事情和我沒有任何關系,你不能以此指責我。」

「但你南下之後,終究還是成了西陵神殿的客卿。」

唐說道:「叛徒就是叛徒,明宗歷代祖師,都在山門里等著你回去謝罪,慕容師姐,也在蒸屜里等著你。」

夏侯聽著慕容二字,皺如鐵柵的眉毛漸漸變得黯淡起來,他沉默了很長時間後說道:「想殺我沒有這般容易。」

唐說道:「如果我把你的真實身份放出去,天下誰能容你?」

夏像說道:「西陵和陛下還有書院能夠容我便足夠,因為這代表天能容我,只要天能容我,天下之人不敢不容我。」

唐說道:「大唐皇帝能容你,是因為你有軍功,他或許早就想除了你,只是不想與西陵正面沖突,又沒有什么證據,所以才會驅你為虎長駐疆外,而書院之所以不殺你,是因為書院里的人們早就忘了怎么殺人。

「也許你說的有道理。」

夏侯面無表情看著他說道:「但你不是昊天道門,也不是大唐天子,更不是書院,所以你殺不了我,而現在整個世間,只有你想殺我。」

唐說道:「為何我殺不子你?」

夏侯看著他手中握著的那把血色巨刀,看著深鍥進草原地表的可怕刀鋒,說道:「因為聖刀在你手中已經黯淡了。」

唐說道:「你的甲也已經破了。」

夏侯身上穿著的戰袍,是清晨新換的一件,此時早已經在唐的刀鋒之下碎成絲縷,露出里面那件泛著金屬光澤的盔甲。

他是大唐帝國鎮軍大將軍,身上的盔甲,是由書院黃鶴教授親自投計,也是由書院監督制造,上面刻著繁復的符線,可以為他提供看似無窮無盡的保護。

然而看似無窮無盡,終究不是真的無窮無盡。

去年在呼蘭海北,唐手中的血色巨刀,已經在這身盔甲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近日連續作戰,這件盔甲較諸往日已經黯淡了很多,尤其是胸腹附近,甚至出現了幾道裂口,昭示著崩裂的結局。

這件盔甲,已經支撐不了太長時間。

「你一直在受傷。」

夏侯看著唐胸腹處的拳印和血清,說道:「而且你受的傷很重。如果你處於完好時期,大概需要四千重甲玄騎才能困死你,但現在的你,隨時可能死在鐵蹄之中,你要殺我,便要准備著隨時被我殺死。」

「除非你能打斷我的腿,你的騎兵才能困住我。」

唐說道:「但你知道我這一雙腿,是不容易打斷的,連續三次,你都想嘗試做這件事情,但你沒有成功,你永遠無法成功。」

稍一停頓後,他說道:「而且你也在不停地受傷。」

夏侯說道:「我的傷比你的輕。」

唐說道:「但你比我老。」

夏傷說道:「都是明宗子弟,難道你還相信年老體衰這和廢話?」

唐說道:「年老不見得體衰,但氣魄必然不如當年,比如你現在就比當年怕死,當然,從你烹死慕容之後,你就已經在怕死。」

夏侯沉默不語。

「越老越容易怕死,越怯懦越容易怕死,而越怕死的人,越容易死。」

唐看著他說道:「只要你不回長安城,我便會一直跟著你,一直和你這么耗下去,我要親眼看著你死在我的面前。」

夏侯不再說什么,轉身向草甸下方走去。

只聽得蒼笛驟起,草甸四周蹄聲如雷,數百騎沉重的重甲玄騎像鐵流一般,向靜立草甸上的唐涌去。

夏侯向著草甸遠處的軍營走去,沒有回頭。

聽著身後草甸上響起的呼嘯火焰破空聲,他也沒有回頭,聽著如雷般的撞擊聲,他還是沒有回頭。

連續三次狙殺與反狙殺,唐始終沒有出腿,他也始終沒有找到機會傷到對方的腿,那么唐便絕對不會讓自己陷落在萬騎沖鋒的旋渦里。

從當年背叛魔宗開始,夏侯便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魔宗負責誅滅叛徒的不是二十三年蟬,而是二十三年蟬的徒弟,他承認唐說的對,他現在確實比當年更怕死,但他並不擔心自己會死在唐的手中或者是腿下。

因為唐雖然是世間最強大的人之一,但他同樣如此。如果來的是二十三年蟬,他除了逃回長安,別無它法。

夏侯如此想到。

雁鳴山下的雁鳴湖醚,數十幢舊宅新屋盡數換了主人。新東家沒有對湖畔宅院做太多改造,沒有全部推倒重建,但依然花了極大一筆銀錢,對湖岸做了翻修整理。數百名工人和十余輛大車,匯集在湖畔,開始清運湖泥,從學士府請來的花匠,開始指揮船夫在初清的湖水里種荷花。

劃劃搬走的舊宅主人們,聽說了這里正在發生的事情,攜老扶幼回到雁鳴湖來看熱鬧,看著湖泥被一車車拖走,看著湖里正在種荷花的小船,想著明年可能的美麗風景,不禁好生羨慕。

羨慕便是羨慕,或許還有些後悔,卻沒有什么嫉妒,更沒有恨,長安人這方面的品質向來值得贊許,既然那位新東家是花了錢的,那么對方再花錢整修翻新育景,都是對方應得的享受。

雁鳴湖翻修工程,由齊四爺的魚龍幫一手組織,寧缺只是要求對方對宅院結構暫時不動,並且多種些荷花,具體的施工他不懂,也不想參與,所以他現在還是住在臨四十七巷的老筆齋里。

「小黑子以前專門提醒過我,夏侯很怕水。」

寧缺坐在井沿,看著靜而無波,幽深黑沉的井水,說道:「但我不明白一個,武道巔峰的強者為什么會怕水,也許是夏侯故意說出來騙人,所以我不會試圖淹死他,我決定打死他後再把他和荷花。」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