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荒原沒有新鮮事(2 / 2)

將夜 貓膩 2107 字 2020-11-10

桑桑看著他指尖移動的痕跡,確認不是二字符。緊張問道:「新符?」

寧缺得意道:「哪里是符,只是寫了幾個字,很蕭索的一道書帖,至少可以排進我作品的前十位,伱能值多少銀子?」

車廂里一片銀色。然而那些都是虛妄的,用手指在空中寫出的書帖,再如何道盡世間蕭索,也同樣是虛妄的,無法保存便不值錢。

桑桑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道:「如果真要回書院。路上不知有多少危險,這字不能賣錢,還不如趕緊再悟幾道新符出來。」

「我雖然已經進了知命境,但師傅他老人家已經和伱那個鬼扯蛋師傅同赴神國,沒人指點,頂多算半個神符師,能寫出一道不定符,已經算是符道天才,哪里那么容易又能悟出第二道新符來。」

寧缺想著桑桑先前的話,想起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看著她道:「這一路上無論遇著什么危險,伱都不准再用神術,更不准撐開大黑傘。」

桑桑明白他的意思,輕輕點頭。

如果她動用西陵神術,極有可能再次發病,或者死去或者引來冥王的眼光,如果她撐開大黑傘,則極有可能引發一些別的變故,同樣可能引來冥王的眼光,或者佛道兩宗大能的注意,無論哪種情況都極為危險。

……

……

清晨時分,桑桑還在睡夢中,寧缺已經醒來,他看了看天色風向,確定今天是個趕路的好日子,便把大黑馬用拳頭揍醒,讓它趕緊上路。

然而黑色馬車沒有走多遠,便遇到了敵人。這里是荒原深處,人跡罕至之地,即便是連人都很難遇到一個,更何況是還要遇到敵人。

唯一能夠解釋這種情況的,大概只能是昊天已經發現了冥王之女的存在,無形無狀卻無時無刻不在運轉的天道,開始試圖毀滅她。

這是一片微微起伏的草甸,草甸上的黃草早已被寒風吹的偃倒,也許死去,也許等待著明年春天的時候再次復生。

數十名穿著皮甲的草原騎兵,沉默守侯在一處草甸上方,不時伸手安撫身下疲憊的戰馬,看來他們也是經歷了長途跋涉才來到了這里。

寧缺看了那些草原騎兵一眼,沒有去觀察兵甲細節,便猜到了這些人的來歷——在西荒里,只有右帳王庭的部落,才能擁有這樣精銳的騎兵。

此時黑色馬車距離那些右帳王庭的草原騎兵,還有兩百丈左右的距離,還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他完全可以讓大黑馬發揮速度上的優勢,直接斜刺里沖過去,相信那些騎兵就算馭術再如何精湛,也不可能追上自己。

只是那些草原騎兵散布在草甸上,沖鋒線拉的很長,看似稀疏無力,實際上正是防著黑色馬車逃跑,寧缺如果想不戰而走,便需要盡可能地繞行一個大彎折行,才能繞過這片草甸,但那樣太耽擱時間。

最關鍵的問題是,寧缺和荒原里的馬賊以及草原騎兵不知打了多少年的交道,他很肯定,來攔截自己的騎兵絕對會源源不絕到來,如果自己遇著攔截的人便折行而去,以對方的騎術和狩獵手段,只需要數次反復,便能用大數量的騎兵把黑色馬車圍困在荒原深處,那樣非常危險。

所以寧缺沒有避走,黑色馬車依舊緩緩向著草甸駛去,而且速度變得越來越快,鋼鐵車輪碾壓著覆著薄霜的草莖,濺起無數泥土。

草甸上方一名騎兵首領,發現那輛黑色馬車居然朝己方沖了過來,臉上沒有流露出喜悅或看白痴的神情,而是變得異常凝重,然後他緩緩抽出腰間的佩刀。

無論左帳右帳還是金帳王庭,草原騎兵和馬賊的佩刀都是彎的,幾年前寧缺在渭城專業砍柴的時候,也很習慣用這種彎刀。

因為這種刀砍人頭很爽利。

數十名草原騎兵同時抽出鞘中的彎刀,鋥鋥之聲不絕於耳。

當黑色馬車高速駛到草甸下方,應該再也無法轉變方向時,又有十余名騎兵悄無聲息出現在那名首領後方,取下弓箭瞄准馬車!

……

……

對寧缺來,荒原之上沒有任何新鮮事。

他對草原騎兵和馬賊的作戰套路,甚至比對大唐的軍紀三疏十四章還要更熟悉一些,所以當他看到那些先前隱身在草甸下,此時才現出身形的弓騎,沒有任何意外和震驚,反而因為太過熟稔而覺得有些無趣。

弓弦嗡鳴作響,箭疾破空聲起,十余枝羽箭在空中畫出一道圓弧線條,從數十丈外的草甸上方,向黑色馬車拋射而去。

「十幾把黃楊弓居然也玩拋射?馬車的目標雖大,也不能這么玩啊。」

寧缺向身後看了一眼,桑桑依然在熟睡,兩只小手緊緊攥著被角,眉毛皺的極緊,不知道在夢里見到了什么。

他掠出車廂,落在了大黑馬的背上,雙腿輕夾馬腹。

大黑馬歡嘶一聲,猛地向前沖了過去!

就在前一刻,車轅與廂體處的的聯結已經被寧缺解開,大黑馬前沖,頓時與車廂分離,失去動力的車廂在慣性的作用下繼續前駛,只是變得慢了些。

就在逐漸變慢的過程中,黑色車廂里響起一陣啪啪的輕響,頂棚上的天窗以及兩側的車窗,還有前車門盡數被機簧鎖死。

草原騎兵拋射的羽箭,終於落了下來,呼嘯凄厲。

有五六枝箭准確地命中了正在緩慢停下的車廂,然而對於純由精鋼打鑄的車廂來,被這些看似恐怖的箭矢射中,連撓癢癢都不如。

箭簇射中車廂,然後從中折斷,頹然飄落於地,看上去就像是幾根試圖戳穿石頭的干稻草,非常可笑,又非常可憐。

黑色車廂很厚,一旦完全封閉起來,很難聽到外面的聲音,那些羽箭射中車廂,響起極輕微的幾聲輕篤,像是鳥兒在啄食。

車廂里,桑桑還在熟睡,大概聽著箭落的聲音,有些不高興地揮了揮手臂,似乎想要把聲音從耳邊趕走,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