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風雪不能阻,佛指亦能隱(1 / 2)

將夜 貓膩 1658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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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數日,黑色馬車在荒原上又連續遇到幾撥草原騎兵,寧缺極為冷酷地殺死人數較少的兩撥,而當他用望遠鏡觀察到敵人的數量超過三百精騎時,則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悄無聲息繞行逃避開。

在荒原上如果說有誰能夠組織三百精騎,那么不是王庭的直屬騎兵分隊,便肯定是某個大部落的主力騎兵。

寧缺再如何自信,也不願意和這樣的敵人正面對抗,其中一個原因是大黑馬沒有披甲,而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入知命境後再如何強大,身體再如何強悍,念力再如何雄渾,也無法硬扛如潮水般撲打而來的敵人。

念力終究會逐漸消耗,身體終究會逐漸疲憊,如果被連續不斷的敵人消耗逼入那種境地,除了等死他什么都無法再做。

千年之前,荒人在與唐人的戰爭中落敗,依照投降協議放棄荒原,遷至極北處的寒域熱海,中原人無法適應荒原上的生活,所以並沒有大舉向北移民,於是荒人離去之後的空白,被由極西處遷來的野蠻人所填補,然後漸漸演變成如今的草原蠻人。

草原部落如繁星般散布在大陸北方廣漠的土地上,因為岷山的分割和地域的天然界線,分成了三個王庭,其中金帳王庭實力最強,而右帳王庭因為人口偏少,牧民又多信奉佛宗,所以實力相對最弱。

寧缺在荒原上遇到的數撥騎兵,便是出自右帳王庭。或者是屬王庭統轄的部落,他已經猜到這些崇佛的蠻人,必然是收到了懸空寺的佛諭。

右帳王庭的騎兵,沒有對黑色馬車造成真正的威脅,但前仆後繼而來,數千騎兵在荒原上不惜馬力搜尋,終究還是拖慢了黑色馬車的速度。

某日。黑色馬車經過一處褚紅色的荒蕪岩山時,清冷的荒原天空忽然落下雪來,片片雪花像被撕扯成絮的棉花般。慢悠悠地向地面飄落,看似溫柔,但因為地面的溫度太低。積雪極速,沒用多長時間,紅色岩山便被漆成了白色。

桑桑不知從什么地方找出一大片白布,把黑色馬車四周的車壁廂板遮上,又用剩下的白布簡單剪裁,把大黑馬也套了進去。

看著白布包裹的車廂和大黑馬,看著它露在白布孔洞外的眼睛,寧缺心情微異,總覺得這種給人天然邪惡感覺的畫面,似乎在哪里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風雪漸驟迷人眼,荒原道路愈發難行,寧缺駕著馬車繞過岩山,找了處地勢稍高卻很隱蔽的地方暫停,取出望遠鏡向下方的荒原望去。

荒原此時已經變成了黑白二色的單調世界。雪花在空中飄飄灑灑地落著,一片靜寂,聽不到任何聲音,也看不到任何移動的身影。

寧缺拿著冰冷的望遠鏡,靜靜地看著荒原,看了很長時間。一點都沒有因為鏡中世界那般荒涼枯燥而失去耐心,直到終於看到他想看到或者說不想看到的畫面。

十名僧人出現在望遠鏡的視野中。

那些僧人穿著厚實的雪白棉制僧衣,腳下套著密草編織而成的鞋,鞋下踩著前後端微翹的細長木板,手里握著兩根細而堅硬的鐵杖,在風雪中滑行,速度竟快若奔馬。

寧缺猜到這些僧人來自懸空寺,不由眉頭微蹙,心想懸空寺遠離人間,久經風霜雨雪艱難,寺中僧人看來也很適應荒原的環境,風雪天里竟然也不能阻攔他們的腳步,實在是有些麻煩。

更令他吃驚的是,那些僧人沒有戴氈帽,穿皮靴,寒暑對他們來說似乎已經失去了威力,那么換成修道概念,這些僧人都已經晉入洞玄境!

雖然警惕不安,但他沒有馬上離開,而是繼續坐在車窗前觀察,一面觀察那些行經此地的懸空寺僧人,一面計算著周遭荒原的面積,還有這些僧兵行進的速度,搜尋的時間頻率,然後低聲告訴桑桑。

桑桑在紙上記下那些數字,默默想了會兒後抬起頭來,說道:「至少需要兩百人,他們對這片荒原的搜索才有意義。」

佛門聖地自然不可能做沒意義的事情,她的這句話揭示了一個事實,黑色馬車所在的這片荒原上,現在至少有兩百名懸空寺的僧人。

兩百名洞玄境,這是什么概念?

大唐都很難湊齊兩百名洞玄境修行者,寧缺沉默,他本以為世間只有西陵神殿能夠隨時隨地出動如此多高手,卻沒想到懸空寺也能。

他沒有戰勝兩百名懸空寺僧人的信心,甚至根本沒有戰斗的想法,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緩慢游殺,殺個三年兩載,他或許真的能把這些苦修僧全部殺光,然而昊天和佛祖不會給他和桑桑留下那么多時間。

他很是不解,為什么前些日子的草原騎兵,還有這些懸空寺的僧人,總能在廣漠無垠的荒原上,尋找到黑色馬車的行蹤?

寧缺的不解與警惕,在下一刻再次得到驗證。

馬車的偽裝已經做的足夠好,雪上的痕跡盡數被他抹滅,又有風雪障目,然而荒原上兩隊會合的苦修僧,似乎隱隱感應到了一些什么,以杖刺雪,竟是毫不猶豫地向著岩山處行了過來。

寧缺知道不能再繼續躲藏,以拳重重一擊車壁。

聽著身後傳來的沉重敲擊聲,大黑馬的喘息驟然急促,口鼻處呼出的濕氣透過白布,在寒冷的風雪中變成白霧,露在孔洞外的眼睛里流露出暴躁而興奮的情緒,後蹄猛蹬,便拉著馬車狂奔出了岩山。

荒原上那二十名懸空寺苦修僧,在風雪中隱隱看到了那抹白色的身影,神情驟凜,手中的鐵杖快地仿佛要變成道道殘影。腳下的木板高速磨擦著松軟的雪面,向著那道白影追去,試圖攔截。

寧缺沒有坐進車廂,他站在大黑馬身後,看著那些在雪地上高速滑行的苦修僧,任風雪打擊在臉上,沉默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