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手帕,將手掌上沾著的血水擦凈,然後放回懷中,望向街對面。
不知何時,余簾重新出現在街上。
她臉色蒼白,雖然看不到明顯的傷痕,亦是受了極重的內傷。
大師兄渾身是血,疲憊不堪,搖搖欲墜。
勝負已分……知守觀是道門聖地。
這座道觀的名稱,來自於西陵教典里的一段真言。
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
陳皮皮的天下溪神指,亦是因此而得其名。
由此可以想見,這套指法在道門的無上地位。
在西陵教典那段真言里,還有這樣幾句話。
知其黑,守其白,為天下式。
知其榮,守其辱,為天下谷。
這是昊天的世界。
能知世間一切,便能守世間一切。
無論是力量,還是本心。
這便是知守的真義。
觀主的指意,不僅僅是天下溪神指,堪為天下式,為天下谷。
他多年前便邁過了那道門檻。真正的萬法皆通,學貫道佛魔,實勢之強更在蓮生之上,堪稱千年以來的道門最強者。
不幸的是,他的和夫子軻浩然二人生活在同一個年代,而那兩個人則是萬年難遇,所以他才被迫沉寂低調了這么多年。
現在的人間已經沒有夫子。早已沒有軻浩然,他便是人間最高崛的那座山峰,最強大的那個人。他便是天下無敵。
所以他的指,就是天下指……風雪再起,只是這一次的風雪來自天地。不能殺人。
余簾看著風雪那頭的觀主,想著先前看到的那幕畫面,臉上的情緒有些復雜。
大師兄借破宅之音,街巷之枰,雄城之威,暫時困住觀主,然後她怒蟬勃發,眼看著便要擊殺對方,卻不料局勢驟變。
觀主目光落處,斷指傷口頓時如玉。
她很清楚這是怎么回事。
這是魔宗的手段。雖然不是不朽,亦不遠矣。
如果不是如此,她最後那片雪,一定能夠把觀主的身體切成兩半,不會只削下了對方三根手指。
她看著這個普通的道人。想著那個普通的名字,神情漸肅——道門領袖把魔宗功法修行的比自已這個宗主還要強大,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這是昊天的世界,我遵循昊天的規則,於是所有昊天的規則便能為我所用,除非你們現在擁有了挑戰昊天的能力。不然永遠不可能戰勝我。」
觀主看著風雪對面的二人,平靜說道:「你們二人能夠給我帶來如此多的麻煩,已經超出我的想象,甚至讓我覺得有些佩服。」
「李慢慢,如果你不是愚蠢到在這七天時間內消耗太多,如果你不是愚蠢到前面數十年都不想學打架,或者你可以嘗試一直拖著我。」
「林霧,如果數日前你沒有與熊初墨戰上一場,或者今日雪街之上,你真能找到一些機會來殺死我,雖然那個可能性依然不大。」
觀主看著余簾說道:「自千年前那個叛徒,你應該是魔宗最強的一代宗主,修二十三年蟬融天魔境,竟讓你真的開辟了自已的世界,然而很遺憾的是,你遇到的對手是我,就如同我本是千年以來道門的最強者,卻遇到了你的老師。」
大師兄說道:「直到觀主入長安,我才知道原來您也一直在等著時間流逝,因為驚神陣沒有辦法修復,這時候正是陣力最弱的時候,我確實不應該與您虛耗這七天時間,但在這七天里,我也學到了一些事情。」
觀主問道:「什么事情?」
大師兄說道:「我現在能夠追上您。」
觀主說道:「前些天是我在追你,現在你要追我,意義何在?」
大師兄說道:「只要能夠追上您,那么便有一起離開的機會。」
觀主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遺憾的是現在你受了很重的傷,你很難再追上我,而且最關鍵的是,你沒有力量。」
他看著這對書院的師兄妹,說道:「現在想來,我對夫子的敬佩愈發深重,居然能夠教出你們這一對師兄妹,如果你們兩個人是一個人,我還確實不是你們的對手,於我而言幸運的是,你們兩個人終究沒有辦法變成一個人。」
余簾說道:「我想嘗試一下能不能用兩條命換你一條命。」
觀主說道:「你雖說修行二十三年蟬變了女身,又在夫子座前學習多年,但終究是魔宗宗主,說這種慷慨激昂,實在可笑。」
余簾說道:「這和慷慨激昂無關,只和高興有關,老師一直教育我,活著就是為了尋找快樂平靜,如果能夠殺死你,我一定非常快樂。」
觀主平靜說道:「有理,所以我不會給你們這種機會。」
即便是天下無敵的他,也不願意在勝局已定的情況下,和書院的這兩名強者以生死相見,因為生死之前有無數種可能。
他進長安城,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毀陣。
只要能夠毀掉驚神陣,這場大戲便將落下帷幕。
風雪中,蟬鳴驟起然後漸斂。
觀主的身形消失在風雪中。
驚神陣受損,書院二人重傷,再也沒有誰能夠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