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有人來到人間(2 / 2)

將夜 貓膩 1615 字 2020-11-10

鐵刀斬在了車廂上。

黑色的車廂驟然靜止,懸在城門洞前的春風中。

今年的第一道春雷,在長安南城門前炸響。

數道淡青色的氣流,從鐵刀與車廂相觸的地方,向四面擴散而去。

轉瞬之間,這數道淡青色氣流,便擴張為數十丈方圓,看上去就像是數個光罩。

寧缺和黑色車廂,便在淡青色光罩的正中央。

淡青色光罩其實只維系了極短暫的時間,便伴著一道輕微聲音破碎。

無數道天地氣息碎片向四周噴射而去,城門外的樹還沒有來得及抽出青芽,便斷了腰肢,官道上的碎石如箭般射走。

這片城牆承受了千年風雨,表面已有風化的痕跡,受到如此恐怖的震動,青磚片面剝落無數,如暴雨般落下。嘩嘩之聲不絕於耳。

風停煙塵斂,城牆青磚愈發斑駁,卻看不到任何明顯的毀壞,相反那些被氣息切割下來的地方,能看到的青磚光滑無比,竟似是新磚一般。

想要撼動長安城,終究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果然有些意思。」酒徒看著城牆說道。

然後他望向寧缺,說道:「但你沒什么意思。要知道有很多事情我已經幾千年都沒有做了。但並不代表我真的不會做。」

寧缺收刀,黑色車廂終於落到地面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悶響。

他看著酒徒說道:「只是開開玩笑,前輩難道當真了?」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在笑,雖然這時候胸腹間煩惡一片。

因為他必須笑,在某些時刻。只有笑容才能證明自已的強大。

然後他開始咳嗽,不經意地後退半步,稍微側了側身。握緊手中的刀柄和陣眼杵,一手寒冷如冰,一手滾燙如有岩漿在流淌。

「之所以說你沒意思。是因為你不行。」

酒徒看著他說道:「你老師離開之後,便沒有人行了。」

寧缺知道自已不行,因為自已不能離開長安城,而老師當年可以坐著牛車帶著大師兄,周游諸國一去便是很多年。

「最關鍵的是。能不能寫出那個字,現在依然不由你決定。」

酒徒看上去似乎真的有些失望,眉間有些懨懨。

寧缺想要挽回一些什么,說道:「至少我曾經寫出來過,你不敢進城便是明證。」

酒徒說道:「長安城再大,終究只是一座城,和世界相比還是太小。」

寧缺說道:「總有一天,我會走出長安。」

酒徒說道:「即便你有勇氣,但你也沒辦法把整個世界變成長安,我們都是這個世界里的一部分,那么如何能夠改變世界呢?你老師沒有做到,我做不到,陳某也做不到,你憑什么能夠做到?」

寧缺無法回答。

……

……

書院和神殿的談判,正在僵持之中,處於非常微妙的關鍵時刻,在這種時候,像酒徒這樣足以改變世間局勢的隱世強者出現,自然有其目的。

書院和唐國非常不想看到那種變化。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來長安。」

寧缺看著酒徒的眼睛說道,即便現在的書院或者說他沒有能力改變無數年來昊天與人間的關系,但酒徒也不應該出現在這里。

他看著酒徒的眼睛,認真說道:「在我的夢里,你和屠夫都在看著我,說明就像先前那一刻一樣,你們都還有希望。」

「夢境往往都與真實相反。」酒徒說道。

寧缺說道:「老師說過,你和屠夫都經歷過上一次永夜,既然如此,證明昊天都拿你們沒有辦法,為什么你們要現身?為什么要來長安?」

「我這些年飲酒過多,基本上都是醉著的,時常不知道自已身處夢境還是真實,但即便在夢中,我都沒有夢見過夜晚的模樣。」

酒徒看著他說道:「因為那是我最恐懼的畫面。」

漫長的永夜里,無數人類死去,沒有人能夠保持如此長時間的記憶,只有酒徒和屠夫擁有那段仿佛永無止盡的寒冷黑暗記憶。

這種恐懼,非常能夠理解。

「那天之後,夜晚忽然有了月亮,我和屠夫有些意外,尤其是那輪月亮一直沒有消散。這大概便是你先前所說,我曾有的希望。」

酒徒說道:「我們也以為可以繼續看下去。雖然藏匿令人生厭,再堅持幾百年應該沒有問題,但奈何天總是不遂人願。」

寧缺身體有些寒冷,問道:「昊天找到了你們?」

酒徒說道:「是的。」

寧缺沉默了很長時間,喃喃說道:「千萬年來都沒有找到,為什么……為什么偏偏在這個時候能找到你們?」

酒徒沒有回答他,抬頭望向青天,默默想道:「他在天上時,離地面太遠,自然很難找到我們,但他若來了人間,我們還能往何處躲?」

一切已成定局,寧缺覺得很疲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