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下的時候,泗水畔已經沒有人了,但還有一匹黑馬。
大黑馬瞪著眼睛看著天上,直到此時此刻,它依然沒有想明白先前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那個小黑丫頭忽然變的那么漂亮,怎么那個死老頭兒忽然就變成了神仙,還有寧缺這個二貨怎么飛了起來?
暴雨不停地下著,漸漸變得寒冷起來,大黑馬有些惘然地踢了踢蹄,踢起好多濕泥,然後低著頭打了兩個有氣無力的響鼻。
大黑馬沒有離開,在泗水畔等著,它要等到寧缺回來,它擔心如果自已走了,寧缺再找不到自已,那他該會多著急啊。
當然更最重要的原因是它想到,寧缺如果不回來,這輛精鋼打鑄的車廂實在是太重,它不可願意拖回長安城去。好吧,如果寧缺真的回來了,就算辛苦些,它也願意把車拖回長安城去,只要那個家伙真的回來……
在雨中等雨停,雨一直沒有停,大黑馬在泗水畔的雨中等了一天一夜,狂野的鬃毛被暴雨淋成爛抹布一般,掛在它的頸上,看上去異常凄慘可憐。
它很不滿意泗水畔為什么要種柳樹,柳樹不夠密,根本沒有辦法遮雨,它很嫉妒車廂,沒知沒覺不怕冷,被暴雨洗的這樣干凈。
大黑馬接著又等了三天時間,渴的時候喝些雨水,餓的時候在河邊找些草隨意嚼嚼,有路人想把它牽走,被它一頭拱到了泗水里,縣衙得了報告,派衙役過來牽它,被它噴了滿身的口水,然後踢出去三個凌空翻。
但寧缺始終沒回來,黑丫頭沒回來,死老頭子也沒回來。
鬃毛吸滿了雨水,變得又濕又重,把它平時很驕傲的頭壓的越來越低,仿佛強健的頸背已經快要承受不住這種重量。
第五天凌晨,天邊光透過暴雨響起一小抹,大黑馬昂起首來,對著青天和泗水憤怒地嘶鳴數聲,拖著沉重的車廂開始了自已的旅程。
它不打算回長安,也不准備回書院,因為那些家伙都沒回來,而且它已經隱隱察覺到,那些家伙大概是真的回不來了。
大黑馬決定去荒原,它還記得那時候過泥塘的時候,曾經在那里遇過一個書院的前輩,那前輩不拉車,只坐車,活的特別瀟灑,特別隨性,而且手下有成千上萬個小弟,所以它決去投靠那名前輩。
沒有寧缺啟動符陣,精鋼鑄成的車廂沉重到難以想象的地步,世間只有大黑馬能夠拉動,但從泗水到荒原,漫漫旅程不知要吃多少苦頭。
只要能夠找到那位前輩,你就是荒原的二大爺了——在艱難的旅程中,大黑馬用美好的將來來安慰自已、激勵自已,它咬著牙,低著頭,在暴風雨中拼了命地不停走著,居然真的讓它從泗水走到了荒原!
大雨終於停了,大黑馬渾身泥土,瘦了一大圈,看上去很是憔悴,但看著眼前肥美的草原,它的眼神卻是極為明亮精神。
夾雜著斷草清香味道的風,拂過它的鼻,它深深地嗅了一口,神情好生陶醉,心想難道這就是所謂自由的味道?
忽然間,它回頭看著沉重的黑色車廂,覺得自已真的是頭憨貨,既然是要去投奔自由當二大爺,為什么自已要拖著這個該死的重東西走這幾千里路?
萬一寧缺還活著,將來找自已要怎么辦?大黑馬自我安慰道,然後繼續向荒原西方的那片沼澤去,事實上它就是這樣想的。
投奔自由的旅程,結束在一個平常無奇的秋日。
那天,草原深處走出來一名少女。少女的容顏尋常無奇,沒有任何特點,穿著一身青色的衣服,衣服上綉著繁美的花朵。
大黑馬想說服自已不認識她,她哪兒有這么胖這么高,胸哪有這么軟這么大?但它知道她就是她,所以它凄嘯兩聲,甩掉車廂轉身便逃。
大黑馬這一生從來沒有跑的這樣快過,就算是當年在荒原大會上追那頭雪白母馬的時候,都跑的沒有這樣快,跑的比寧缺的箭還要快!
風聲呼嘯而過,大黑馬恐懼異常。
然後它重重地摔倒在秋草里,塵土四濺。
她不知什么時候坐到了大黑馬的背上。
大黑馬很恐慌,小黑瘦丫頭真的變成大白胖姑娘了……
這世界還有天理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