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的很理所當然,就像陳皮皮先前那般理所當然。
當然,這依然還是書院的理所當然。
他雖然出身道門,擁有最尊貴和天才的血統,她雖然出身魔宗,擁有最邪惡和霸道的血統,但終究他和她都是書院的人。
廣場上一片死寂,只有傷者的呻吟和死者同伴的哭泣聲。
看著站在一起的陳皮皮和唐小棠,南海少女漸漸平靜下來,眼中流露出淡淡的自嘲神情。
「一起赴死的道理在哪里?觀主還在桃山上等你。」
她問陳皮皮。
陳皮皮很認真地解釋道:「寧缺曾經說過,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我是金風,她是玉露。」
小漁微微一怔,有些凄傷說道:「果然好詩。」
陳皮皮看著她微笑說道:「其實……寧缺接下來的說法,更符合我的追求,他說要的就是長長久久,要天長地久。」
「所以?」
「所以今天不能是我們的最後一天。」
「你應該清楚,這是誰的意志。」
「我父親?我不認為他的意志就一定會得到執行。」
「這是昊天的世界,觀主執行的是昊天的意志,沒有人能改變。」
「我是他兒子,師兄是他的弟子,我們或者真的沒有能力改變他……但我想,這個世界有人能阻止他。」
「誰?」
「寧缺。」
陳皮皮很認真地說道:「那個家伙,就連昊天都不是他的對手,你說我父親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
「寧缺遠在長安,他不敢出城,便改變不了今天這里發生的事情。」
小漁靜靜看著他,然後舉起自己的右手,神袍的廣袖緩緩垂落,露出她光滑白皙的手臂,有些好看。
唐小棠看著陳皮皮說道:「不准看。」
陳皮皮瞪圓雙眼說道:「我只是有些震驚,她家的人不是一直都挺黑嗎?怎么現在變這么白了?」
不應該說笑話的場合說笑話,那是因為緊張。
小漁舉起右臂,西陵神殿騎兵再次准備發起攻勢。
陳皮皮說相信寧缺能夠改變這一切,其實並不是真的相信,只是習慣性的吹牛,兼替自己朋友抬面子。
他望向葉蘇,確認了一個事實。
「師兄,看來你真的得道了。」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你能夠預知未來。」
「嗯?」
「你剛才說……這是最後一天。」
葉蘇微笑說道:「這是我的最後一天。」
陳皮皮說道:「那也必然是我的。」
只看場間局勢,唐小棠不會懼怕少女小漁,劍閣弟子們的劍光依然凄厲絕然,應該能夠保護他們撤離。
但兄弟二人知道,真的是最後了。
因為今次是觀主的意志。
那個男人是他最尊敬的老師,是他的父親,他們很清楚,那個男人是怎樣的強大,怎樣的可怕,哪怕對方像他們兄弟二人一樣,如今也是雪山氣海俱毀的廢人,但動念間,亦能顛覆天地。
除了面對夫子,觀主永遠不會出錯,今天出現在宋國的絕對不是只有這些,肯定還有人准備做最後的收割。
氣氛先是壓抑,然後隨著陳皮皮的沉默,和那些傷者的呻吟聲,漸漸變得陰森恐怖起來,雪落之勢都變緩了些許。
「我們自己,就是道路、真理以及生命。」
葉蘇看著場間那些神情惘然痛苦的信徒,緩聲說道:「跟隨自己行走,必將走出幽暗的河谷,得到最大的喜悅。」
隨著這句話,雪落驟疾,宋國都城上空的雪雲卻裂開了一道縫隙,天光灑落,恰好落在他的身上,替他鍍了一層金邊。
場間的新教信徒,看著這幕畫面,震驚無語,然後紛紛跪倒。
「道路、真理以及生命?」
隔著數座不起眼的建築,有個小院,隆慶皇子站在院中,負著雙手,聽著牆外傳來的聲音,若有所思。
在他身後的地面上堆著數十垛干柴,這些干柴很干,給人很聖潔的感覺,沒有一片雪敢落在上面。
這些柴垛燃起的火焰,應該會很高。
(居然寫出來了,真出乎我的意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