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六十章豈曰無衣,與子同袍(2 / 2)

將夜 貓膩 2061 字 2020-11-10

看著這畫面,禇由賢和陳七臉色蒼白,不知她能不能活下來。抬腿便准備沖去救人,卻不料四周忽然響起密集的嗖嗖破空聲。

數十道身影如利箭般向那邊掠去,那些人全部都是裁決神殿的黑衣執事,禇由賢二人微驚,先前竟是沒有發現這些人在場。

片刻後,隨著腳步聲。數十名黑衣執事護衛著葉紅魚走了過來。葉紅魚看了禇由賢和陳七一眼,沒有任何表情,繼續向那邊走去。

禇由賢和陳七沒有回應她的視線,側頭望向別處,似乎不敢看她——不是因為敬畏。而是因為她此時的模樣。

此時的她滿身是血,神袍破損嚴重。隨意堆在腰間,半身**,血水還在順著完美的曲線流淌著,有一種極殘酷的美感。

和禇由賢和陳七不同,葉紅魚身旁那數十名黑衣執事,卻顯得很尋常,臉上沒有什么特殊的神情,視線也沒有特別避諱什么。

禇由賢和陳七跟著走到潭的那邊,離那幾輛馬車近了,他們才想起來先前心里最大的困惑,那位了不起的陣師究竟是誰?

答案揭曉的很快,因為在那幾輛馬車旁,站著十余位女子,因為她們站在車的另一邊,所以先前禇由賢和陳七沒有看見。

那些女子遮著薄紗,腰間懸著的劍式樣很奇特,正是著名的秀劍,就像她們眉眼一樣,清秀里有天然的柔順,卻也有不屈服的勇氣。

她們是大河國墨池苑的女弟子。

輕吱一聲,一直緊閉的車門被推開,這時葉紅魚剛剛走到小潭那邊。

一名女子從車廂里走了出來,腰間沒有佩劍,只有一條碧藍色的緞帶,王冠下的黑發就像是傾瀉的湖水,王袍有些寬松,看上去就像是棉裙。

她清麗秀美,氣息寧靜喜人,戴著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眼鏡,眼神卻依然像當年那樣,沒有什么焦點,於是透著種拙拙的可愛。

她自然便是莫山山,曾經最年輕的神符師,如今的大河國女王。

葉紅魚向她走去,血水在半裸的身軀上流淌著,那些墨池苑的女弟子,有些訝異,不敢多看,不明白她為何會毫不在意。

這種態度很強大,不是豪邁,更不是放盪,葉紅魚不在意自己的身體被別人,哪怕是那些濁物看到,不是她驕傲於自己的美麗,想把自己的身體展示給這個世界,而是她根本沒有把身軀當作一回事,已經沒有性別的意識。

從坐到墨玉神座的那一刻開始,她便成為人間高高在上的存在,早已超越了男女的界限,因為她已經不再是普通的人類。

所以她才會如此平靜漠然,那些忠誠於她的黑衣執事,也必須學會平靜漠然,禇由賢與陳七還有墨池苑的女弟子們,雖然覺得很不適應,但因為她的身份地位,卻不敢發表任何意見,只能避開眼光。

莫山山不一樣。她離開馬車向前迎去,行走間將身上純白色的王袍脫了下來,隨風而舞,落時便裹住了葉紅魚的身體。

看著葉紅魚雪白的臉頰,她蹙眉擔心問道:「沒事吧?」

「沒事。」葉紅魚面無表情說道。

莫山山眉間憂色難去,她很清楚,雖然早有准備,但想從道門三巨頭的手中逃走,那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她再次確認道:「真沒事?」

葉紅魚眉頭微挑,似有些不豫,說道:「我有有什么事?」

說完這句話,她向馬車走去,卻也沒有扔掉莫山山替她披上的王袍。

剛剛走進車廂,她便閉上雙眼,坐下,然後開始不停流血。

莫山山走到她身前,伸手握住她的手,很是擔心。

細長的睫毛在雪白的膚上,平靜有如冰里的柳葉,沒有一絲顫動,她的眼睛里卻有血水不停溢出,耳朵里和唇角也開始有血溢出。

莫山山知道這是道門三巨頭在她身體里留下的傷患開始暴發,只能默默祈禱她能夠撐過去,至少要撐到走出這片深淵。

……

……

數輛馬車緩緩開始移動,從潭邊向某處走去,此時的深淵底部重新被霧瘴籠罩,沒有一絲星光落下,自然很難分清楚方向。

禇由賢和陳七不知道要去哪里,被墨池苑弟子們接入馬車,沉默地跟著眾人一起行走,最後終於忍不住開始詢問對方。

與陳七交談的是墨池苑首徒酌之華,她沒有說太多細節,但通過與先前親眼看到的那座大陣還有那些畫面相對照,事情的真相已經明了。

今夜發生的事情,都在葉紅魚的准備之中,無論寧缺有沒有讓禇由賢和陳七把那幾句話帶到桃山,她都已經開始在做叛出道門的准備,不是因為她與寧缺之間亦敵亦友的復雜關系,不是因為她在長安城里住過很長時間。

因為她是葉蘇的妹妹。

她和寧缺的判斷其實很相似,都以為觀主不會采取最極端的那種處理方法,但她和寧缺同樣習慣於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的判斷,習慣性的要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或者說留一條活路。

她很清楚,如果這些事情真的發生,自己將要面對的是將是怎樣的驚濤駭浪,所以後路便是最後的路,活路便是唯一能活的路,她必須保證隱秘,不能被觀主和掌教發現,那么寧缺這種無恥之徒,更不能知道。

她只信任那些值得信任的人,如今的修行界,大概只剩下書院大師兄和君陌,還有一人是個和她很不同,某些方面卻極相似的女子。

很多天前,一封書信離開裁決神殿,經由最隱秘的渠途,越過滔滔大河,來到滿是楓葉的大河國國都,悄無聲息送進了皇宮。

就任大河國君已經數年時間的莫山山,就因為那樣簡單的一封書信,耗費了很多精神,讓國民以及西陵神殿以為自己還在宮中,實際上卻是悄悄離開了大河,來到了西陵神殿,並且在幽閣里一住便是很多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