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六十五章 無數雙手(2 / 2)

將夜 貓膩 2593 字 2020-11-10

轟!響起的是萬人齊聲一喝,那是感嘆震撼,能夠親眼看到這幕畫面的無憾,更是對書院先生的助威。

碧藍的天空里再次出現一道清晰而筆直的冷凝雲,仿佛先前那道鐵箭將天地元氣甚至是天地本身都撕開了一條道路,但實際上是那道鐵箭在天地間自行創造了一條道路,一條不在天地之間的道路,那便是符箭的筆畫相聯之道!

符箭便是箭符,寧缺這道符的終筆落在遙遠的成京城!

……

……

燕國成京在下雪。黯淡的鉛雲不停擠落著純白的雪片,而在雲層深處,隱隱有淡青色的閃電不時亮起,有的閃電竟是穿透了雲層,隨著片片落雪來到荒涼的田野上。

冬雷震震,夏雨雪……

這時節風雪常見。閃電卻極罕見,畫面顯得格外詭異。仿佛蘊藏著極大凶險,又或是有什么力量在其間穿梭。

隆慶撣去肩上的雪屑,望向城外雲深處,視線穿過飄落的雪花,落在那些高遠處,神情有些凝重。

隱隱約約間,他看到有青袂飄過。只是那處雪太盛,閃電太密集。他無法確定看到的是真的還是產生的幻覺。

高空的暴雪里忽然有淡影掠過,數道閃電擦著那個身影劈了下來,看著極為凶險,畫面極其令人震撼。

隆慶確認這次看到的是真實的,因為那個身影飄掠到了成京城的城牆上方,他甚至隱約聞到了一股糊味。

大師兄的棉衣,被雲層里的那數道閃電給燒焦了。如果先前那刻他的反應稍慢些,或者已經告別了這個世界,饒是如此,他的形容也極為狼狽,棉衣裂口里的棉花和流出來的那些血水,亂七八糟地塗抹在一起。很是難看。

隆慶神情驟凜,身周的雪花驟然間盪開,他右手在雪中一攬,便有朵極幽暗的黑色桃花,護在了身前。

在宋國都城里。大先生沒有向他出手,因為酒徒在側。也因為他手里有卷天書,此時天書依然在懷,但他確認李慢慢會對自己出手——任誰也能想明白,冒著奇險強地從無距境界脫離,出現在成京城上的大先生,總要做些什么。

如隆慶所料,大師兄掠至城牆上,手里拿著根看著很普通的棍子,便向他的頭頂敲了下來。

隆慶哪里敢怠慢,右手舉著黑色本命桃花便迎了上去,左手更是已經握緊了沙字卷殘卷,隨時准備拼命。

那根看似不起眼的棍子,其實很有來歷,那是夫子當年創辦書院之後親手做的一根戒棍,專門用來打不聽話的學生,而夫子登天後,這根戒棍自然便交給了大師兄。

這根戒棍曾經打的觀主在南海飄離數十年不敢登陸,也曾經在蔥嶺前的原野間打死過月輪國主,就像這根棍子最原始的用途那樣,師長打學生那是理所當然,學生如何能避?既然不能避,那么通常都是避不開的。

隆慶知道自己避不開這根棍子,只能用本命桃花硬接,他現在的身軀里,有數千名道門修行者的念力與精魄,單以數量論,當世無敵,但面對大先生的棍子,根本不敢有任何輕敵,毫不猶豫釋放出了所有境界。

棍落在桃花上。

桃花自然便萎了,書院的師徒們,總是喜歡和道門的桃花過不去,夫子斬盡滿山的桃花,自有後來者。

隆慶的臉變得極度蒼白,那道傷疤因此變得非常清晰,再不像平日那般不引人注意,而顯得猙獰起來,他的雙臂不停顫抖,雙足深陷在城牆里,難以自拔。

黑色桃花散去,無數粉礫帶著有如實質的天地元氣,向著四周呼嘯勁吹,城牆上突起的磚石,都被吹成了粉末!

大師兄未做停留,再次消失在雪空之中,穿越那些恐怖的閃電,向著最早時那道青色的衣袂追去。

隆慶神情還算平靜,眼眸里卻有極深的悸意,他知道最開始看到的青袂也是真的,大先生在追觀主,只是看見自己在成京城牆上,臨時動意出來打了自己一棍。

隨意一棍,便逼得他施出全身修為境界,如果讓大先生專心致志地來打一棍,自己能夠擋得住嗎?

隆慶想著這些問題,卻不知道有更嚴峻的問題在等著自己,他沒有發現,城牆外的風雪似乎停滯了一瞬。

有箭自長安來。

一道鐵箭出現在隆慶的身前。

隆慶的臉色本極蒼白,此時卻變得潮紅一片,仿佛血管里流淌著的血液,驟然間加快了無數倍流速。

他的血液在這一瞬開始燃燒,無數道門前輩留下的意識開始幫助他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反應。

他的胸前再次開出一朵黑色桃花,與先前那朵相比,這朵黑桃要顯得小很多,晶瑩剔透,像是最珍貴的寶石,花瓣在風中顫顫欲碎,看著煞是可憐,令人憐惜。

事實上這朵看似脆弱的小黑桃很可怕,花瓣里流淌著無限寂滅的氣息,流淌著無數氣息可異的念力。

那道鐵箭射在瑟瑟桃花上。

隆慶的胸腹間有個洞,是寧缺用元十三箭射出來的,這朵看似弱小的黑色桃花,便是從那個洞里生出來的。

這朵黑色桃花不是他的本命桃花,是他的第二條命。

隆慶這一次不准備讓寧缺的鐵箭,把自己再射穿一個洞。

黑色桃花擋住鐵箭的那瞬,他的雙手不知何時已經來到身前的空中,緊緊地握住了鐵箭的箭桿。

黝黑的鐵箭里傳來難以想象的力量,隆慶的十指間抓了荒原風雪里的無數天地元氣,依然無法控制住它。

相反,他的雙手瞬間被撕爛,血水開始淌落。

就在第一滴血水剛要離開箭桿的時候,又有一雙手落在了鐵箭的箭桿上,那是一雙蒼白的不似人類的手。

那依然是隆慶的手。

隆慶的身後,隱隱約約出現了一個人形的輪廓,在風雪里很是模糊,似乎隨時便可能被拂散。

第二雙手依然攔不住那道鐵箭。

隆慶厲嘯,身後的風雪里忽然多了無數道身影,那些身影很淡渺,在陽光下,根本看不清楚細節,只能確定應該都是人,都是聽從他意志的人。

厲嘯聲中,那些身影集體向前探出手去,就像那些痛苦地尋找食物的餓鬼,又像是尋求解脫的罪人,伸向那道鐵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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