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忽然之間第七十九章 東一刀,西一刀(1 / 2)

將夜 貓膩 1689 字 2020-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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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草原騎兵有些詫異,向四周看了看,確認沒有別的人,問道:「你是誰?」

他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而是問對方的身份,顯得很自然,很像真正的偶遇,然而在這樣偏僻、甚至無人知曉的綠州,一名孤伶伶的草原騎兵,和一個穿著黃裙的稚齡少女根本不可能偶遇,他只是想嘗試一下。

很遺憾,那名少女不想與他說太多廢話。

「你是凝翠崖,我自然就是余簾。」少女說道。

那名草原騎兵沉默片刻,站起身來,把手掌上殘余的溪水在身上擦干凈,看著對岸,說道:「不愧是傳說中的二十三年蟬,居然能看破我的行藏。」

這個世界上,沒有幾個人知道金帳王庭國師的本名叫凝翠崖,就像沒有幾個人知道西陵神殿掌教大人的俗世姓叫叫熊初墨、沒有幾個人知道葉紅魚童年那段遭遇,但她知道,她什么都知道。

因為她是魔宗宗主、神秘的二十三年蟬,她叫余簾,本名林霧,她的人生對於別人、對於整個人間來說都是一場大霧,她卻把所有的事情都看的清清楚楚。

余簾看著他說道:「你的那座陣,確實有些意思。」

一座以整個金帳王庭部落的殺魂以及無數怨魂組成的大陣,在她看來,只是有點意思,當然,能夠得到她這樣的評價,已經非常不容易。

更有意思的是國師本身。

國師明明在血祭大陣處,在寧缺眼前。卻又在西方數十里外的小溪邊,在余簾的眼前,不再蒼老疲憊,而是精神十足的一名青年騎兵。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國師已經死了,或者說,那個蒼老的國師已經死了。為了那座血祭大陣,他犧牲了自己所有的壽元,他的身軀已然腐朽為塵,只留下精神意識與所謂神魂。

然後他用某種難以想象的方式,變成了這名年輕的草原騎兵。

寧缺在陣間感受到的奇怪的感覺。正是因為那個國師並不是真實的存在。只是他沒有辦法找到國師的本體在何處,好在余簾可以找到。

國師耗盡壽元,才造就那個恐怖的血祭大陣,誰能想到。余簾根本沒有去。而是隨意行走間。便來到溪畔,來到他的本體前。

草原騎兵的眼里流露出遺憾的神色——如果盯著他的眼睛看,還能看出里面的滄桑意味以及只有年歲才能形成的從容感。

「不用遺憾。」余簾看著他平靜說道:「無論你是轉世。或是匿身,或是奪舍……又怎么可能瞞過我的雙眼?」

是的,像這種已然脫離人類范圍的法門,看上去異常神奇,似乎難以理解,但余簾是誰……她是二十三年蟬,她修的是修行界最不可思議、最神奇的法門,她經歷過最離奇、最難以想象的變化。

國師用的法門,在她面前真的沒有什么資格提起。

忽然間,溪畔有蟬聲起。

荒原里沒有蟬,從來沒有蟬,此時卻有蟬聲,並不凄厲,一味寧靜。

因為余簾動了。

她抬足,踏著清澈寧靜的溪面,緩緩向這邊走了過來。

草原有風,拂動她身上的黃裙,如凌波的小仙子。

國師看著她的赤足,說道:「我本以為你會從天上跳下來,卻沒想到,最後你是從水面走過來。」

余簾平靜說道:「就像所有人都以為你會替金帳王庭殿後,拼著老命也要留住我書院中人,卻沒想到,你早就想逃了。」

國師問道:「書院不能讓我逃嗎?」

余簾說道:「不能,因為你確實很強大。」

國師沉默片刻,說道:「謝謝……我其實只是想困住你們,我要替部落留下最後的血脈與火種,至於我確實准備去周游世間。」

余簾說道:「我說過,不用遺憾,你不可能騙過我的眼睛。」

「前一刻,寧缺在那邊也是這樣說的。」國師望向東方血祭大陣的方向,他與那里之間有某種隱秘的關聯,嘆息說道:「我的遺憾不在於沒有瞞過你,我本就沒有指望能一直瞞著你,只遺憾於你沒有進入我的陣。」

余簾說道:「你以為你的陣可以困住我?」

國師轉身望向她,說道:「我的陣可以殺死你。」

余簾說道:「熊初墨當時也是這樣以為的。」

「我和他不一樣。」

國師平靜說道:「我比他更嚴謹,而且當年在書院後山,他不知道你是你,我卻一直知道你是你,我一直在等你。」

余簾說道:「又如何呢?」

國師手握刀柄,看著溪面上緩緩走來的她,說道:「我想試試。」

他此時的外顯,是名粗豪的草原騎兵,尤其是當他握緊刀柄之後,一道唯有軍隊才有肅殺血厲氣息,頓時直沖天穹。

與氣息截然相反的是,他身上的騎兵服飾紛紛裂開,滿頰的胡須無風而落,便是頭發也簌簌落下,只是數剎那,他便變成了一名僧人。

一名氣息肅殺、血腥冷酷卻又慈眉善目的年輕僧人。

余簾走到岸邊,赤著的白足趾間都沒有一滴水。

她看著這名年輕僧人,贊嘆道:「不俗。」

不俗有可能是超凡脫俗,至少此時此刻,得到整座金帳王庭血殺意志加持的年輕僧人,或者真的擁有了那種高妙的境界。

余簾只是感慨贊嘆,並不畏懼,連緊張都沒有。

當年面對觀主難以想象的清靜境,她都平靜如前,更何況現在。

她伸出一根手指,點向那名年輕僧人的眉心。

溪畔的蟬鳴頓時變得密集了無數倍,顯得有些躁動不安。

野草變成草屑滿天飛舞。就像是無數蟬翼,不停切割著空間。

她一出手,便是逾過五境的至強手段。

年輕僧人根本無法避開,於是只能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