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富是不,不一樣哈?」初一說。
「是啊,」晏航說,「羨慕吧?」
「羨慕。」初一笑了。
晏航用東西一直挺首富的,而且都是他從來沒見過的東西,比如那瓶他一直藏著都沒舍得噴的迷魂香。
有時候想想都會覺得沒有底氣,晏航這樣的一個人,帥氣,灑脫,聰明,英語好,生活挺洋氣……怎么會跟自己是朋友。
一個雖然天天練拳但是還是很土的土狗。
他脫了衣服,擰開了噴頭。
水溫已經調好了,現在天氣還不冷,水溫稍微帶著些溫熱,從身上滑過的時候一下就覺得毛孔全張開了。
初一撐著牆,低頭把自己埋在噴頭灑出來的水花里。
沖了一會兒他拿過洗發水倒了點兒出來,很淡的香味,小天哥哥同款洗發水get。
接著拿起沐浴露,再次get。
雖然get了同款也沒有什么意義,但他還是覺得高興。
初一洗完澡拿著自己洗好的衣服走出來想問衣服晾哪兒,看到晏航正坐在客廳的飄窗上抽煙。
大概叼著煙發呆,初一出來他沒有轉身,應該是沒聽到。
初一站在原地看著他。
晏航偏著頭,臉沖著窗外,外面霓虹燈閃動著的紅色光暈打在他側臉上,跳躍著,讓晏航整個人看上去格外的靜。
初一站了能有兩分鍾,都沒敢出聲。
「洗完了?」晏航突然說了一句。
「哎!」初一嚇了一跳,本來以為是自己暗中觀察結果突然反轉,讓他非常尷尬,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椅子上。
「怎么還把衣服洗了?」晏航轉過頭看著他,「扔洗衣機一塊兒洗了就行啊。」
「習慣了。」初一站了起來。
「晾陽台吧,」晏航掐了煙,從飄窗跳下來,伸手要接他的衣服,「我正好一堆衣服沒晾。」
「哦。」初一應了一聲,轉身回了浴室,把洗衣機里之前洗好的衣服拿出來放在了盆里,又端了出去。
「長工之魂長存啊,」晏航嘆了口氣,「去吧。」
晏航估計幾天的衣服攢一塊兒洗的,一大堆,算上初一自己的,衣架差點兒不夠了。
晾完衣服回到客廳,晏航去洗澡了。
初一站了一會兒,在客廳里溜達了一圈,又坐在飄窗上往外看了看。
晏航的老習慣一直沒變,就是坐在窗台上往外看。
外面其實沒有什么東西,一片高樓,星星點點的窗戶里透出來的光,還有高樓頂上各種各樣的燈,有的閃,有的不閃。
窗戶開著,空氣里明顯帶著濕潤,初一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口。
他喜歡這個味道。
喜歡這個洋氣的城市,喜歡這里的人。
正打算到陽台再去看看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拿出來看了一眼,是小姨。
他猶豫了一會兒接起了電話:「小,小姨?」
「你非常行啊!非常牛逼啊!相當哄哄啊,牛逼哄哄啊!」小姨的聲音傳了出來,「長大了是吧,是個男人啦!」
「我……」初一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我要沒上你家去一趟是不是得過年的時候才知道你跑那么遠去了啊!」小姨聲音挺大。
「我……怕,怕你……說我。」初一小聲說。
他來這邊上學,基本只有家里人和拳館的人知道,爺爺奶奶和小姨他都沒敢說。
雖然他一直想離開,但總還是怕被阻攔,特別是被他覺得親近的人,爺爺奶奶,小姨,這幾個人任何一個人開口說你不要去那么遠,他有可能都會猶豫。
「我說你,我說你,我能說你什么啊,還怕我說你,你怎么不怕我現在罵你?」小姨嘆了口氣,「這孩子!你現在學校那邊安頓好了嗎?」
「嗯,」初一點點頭,「住下了,學校挺,挺大的,很好。」
「該買的東西買了嗎?錢都交好了?」小姨問。
「都,妥了。」初一說。
「他說都弄好了,」小姨應該是轉開了頭在跟小姨父說話,然後又轉回頭,「一會兒我給你轉點兒錢,你一個人在那邊,不要太省了。」
「我有,」初一趕緊說,「我這兩,兩天找,工作了。」
「你找你的,又不沖突,」小姨說,「本來你上高中了我就給你准備了紅包的,今天去你家也是想帶你出去轉轉買點兒什么學習用品的。」
「謝謝小,姨。」初一輕聲說。
晏航洗完澡出來的時候,初一還低頭看著手機屏幕,盯著小姨給他轉過來的五千塊錢出神。
「喲,」晏航湊過來看了一眼,「財神,挺有錢啊?」
「我小,小姨。」初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別著急打工了,」晏航說,「剛到新環境,先適應一段時間再說。」
「哦。」初一應了一聲。
晏航進了卧室:「你睡嗎?」
「我可能,」初一跟著他走進卧室,很老實地回答,「睡,不著,太興奮了。」
「那坐這兒聊會兒。」晏航在床邊的地上坐下了,靠著床。
初一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床側正對著落地窗,外面的陽台是鐵欄桿的,視線沒有阻擋,這么坐下往外看出去,跟站在陽台上一樣,能看到很遠的高樓。
「你平時也這,這么看嗎?」初一問。
「之前總看來著,」晏航說,「這陣兒沒時間。」
「忙?」初一看了看他。
「嗯,」晏航笑了笑,「想考個證。」
「什么證?」初一很好奇。
「口譯,」晏航說,「崔叔讓我考,畢竟不能永遠做服務員吧。」
「啊!」初一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口譯,他一瞬間都沒反應過來這是什么東西,離他太遙遠了。
遙遠得他啊完了之後都找不到可以繼續說下去的內容了。
「我剛查了一下你們學校,」晏航說,「還挺不錯的,學生就業去的地方都不錯。」
「我都沒查,過。」初一有些不好意思。
「憋著勁都查小李燒烤去了吧,」晏航笑了笑,「你真是……」
初一看著他。
「你就不怕我走了嗎?」晏航問。
「沒想過。」初一低下頭,看著他腳踝上的小石頭。
晏航穿的是條大褲衩,一眼就能看到小石頭,他笑了笑。
「繩子挺結實,我還擔心會斷,」晏航收了收腿,手指在小石頭上彈了彈,「你現在還磨石頭嗎?」
「沒,」初一伸手在小石頭上一下下勾著,「好久沒,沒去找石,頭了。」
「我在樓下撿到幾顆,」晏航拉開旁邊床頭櫃的抽屜,拿出了個小袋子遞給他,「你有沒有時間給我磨個手鏈啊?」
「有時間。」初一想都沒想就回答了。
晏航撿的石頭挺漂亮,幾顆都是白的,上面帶著很淡的花紋。
「你給設計一下吧,看怎么弄好看。」晏航說。
「嗯。」初一點點頭,想了想又有些猶豫地問一了句,「你微信是,不是屏,屏蔽我了?」
「我一直沒用了,上面除了你,也沒什么需要聯系的人,電話號碼都換了,」晏航拿出了手機,「你給我發消息了?」
「嗯。」初一點頭。
「給我發什么了?」晏航重新開始下載微信。
初一沒想到晏航不光換了手機,換了號碼,微信不用了,甚至連微信都刪掉了,頓時一陣緊張。
如果這次沒有找到晏航,自己可能永遠都找不到他了。
晏航下好微信,又起身從書架上拿了個鐵盒回來坐下了。
打開盒子的時候,初一很快地往里瞅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東西,那支鋼筆。
「你還留,留著這個鋼,筆?」初一突然有點兒想哭。
「嗯,」晏航從盒子里拿出了個手機卡,換到了手機上,「不過沒用,怕丟。」
「手機卡也沒,沒扔?」初一問。
「沒,還一直交著錢。」晏航開機。
「真有錢。」初一輕聲說。
「怕你找我。」晏航笑了笑。
「那,那你……」初一突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聲音都顫了。
晏航轉頭看著他。
初一努力地控制著自己,拼命咽了咽口水,想把鼻子和腦門兒中間那點強烈的酸脹咽下去。
他今天晚上已經哭過一次了,實在不想再哭第二次。
太丟人了。
他都一個人跑這么遠出來上學了,這么牛逼的老爺們兒,當著人的面一晚上哭兩次,簡直是恥辱。
以後晏航不光可以跟人說初一一米四只到他腰,還可以說他一米四哭起來沒個完。
他現在一米七四,練拳一年,這個人設都還沒在晏航跟前兒立穩就崩了。
他的鼻子酸得眼睛都眯縫了。
「怎么了?」晏航應該是已經看出來他的情緒,回手從床頭抽了張紙巾放在了他手里。
「你怕我找,找你,」初一一開口,眼淚就這么流了出來,「那你還,什么也,也不說就走,消息也不,不回,你都換,換卡了,還留個號,有屁,用啊!」
「我就算找,找你,也他媽是關,機啊!」初一有些惱火地抹了抹控制不住的眼淚,「你是傻,子嗎!」
晏航沒說話,只是看著他。
過了一會兒才輕聲說了一句:「牛逼了啊土狗,都會罵人了?真他媽沒看出來啊?」
「我想他,他媽就,他媽!」初一說,「不服憋著。」
「服,」晏航又拿過一張紙巾,在他臉上輕輕按了兩下,「我馬上看看你都給我發什么消息了?」
「自拍。」初一帶著哭腔說。
晏航還沒點開微信,聽了這話沒忍住笑了。
「笑個屁,」初一說,「新發,型自,拍。」
晏航收了笑容,伸手兜著他後腦勺把他拉了過來,按在了自己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