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了一整天的工夫錄歌,到了晚上anda和梁嬛帶顧熙之見了晚會的總導演，這位節目導演四十來歲，思想比較守舊，雖然梁嬛和anda極力推薦,但他對顧熙之的接受程度僅限於勉強。

在他的印象里,顧熙之只是一個演員,雖然也曾唱過歌,但卻完全是個演而優則唱、靠後期制作補缺補差的偶像歌手,遠不能和天後梁嬛相提並論。

幸運的是,最終他還是答應了下來讓顧熙之試試，而晚會的節目不到最後一刻誰也不知道。

數日後。

節日晚會篩選現場。

數百塊led升降台與寬大的背投讓整個舞台的看起來氣勢磅礴，歌舞組第一輪篩選時間在晚上七點以後，顧熙之身穿一身黑色風衣頭帶鴨舌帽坐在角落里吃晚飯，陪同的唐余坐在一邊看雜志，後台里許多演員正在進行緊張的化妝准備。

舞台上正在演唱的是一個非常有人氣的女歌手，進入演播廳之前顧熙之曾為樓下圍堵的粉絲數量驚嘆，顧熙之也曾聽過她的歌，不過她的唱片和現場效果絕對相差甚遠。

導演是個急性子，女歌手演唱了一半就換了下去，經紀人大概和他吵了一路，來到後台依然喋喋不休。

「我們小意現在的人氣絕對可以不輸壓軸的天王天後，就算唱現場不夠穩，也可以練嘛，況且這么多真唱的，假唱一下也沒有關系，導演你要為節目效果變通啊。」

「開什么玩笑，我這么大的晚會要假唱，你以為我泱泱大國會唱歌的都死光了？」

「導演，你這樣說話就太難聽了，你這樣不知變通不吸引年輕藝人，晚會不會成功的！而且，這次一定是因為音響有問題才會這樣，我們小意之前一直都很好！不信你可以看下一個歌手的表現！」

正巧這時廣播里催促下一組表演者上場，顧熙之看看那位經紀人和導演，導演和經紀人也看看她，很快顧熙之扔掉手里的盒飯走上前。

「你等一下。」導演看著要上台的顧熙之，像是怕她會砸場子給人落下音響真有問題的口實，阻止道，「你等一下再上去，先讓桑雪上。」

「導演，桑雪剛剛被人叫出去了。」

這一聲讓導演的臉色變得有點差，來回在演播廳後台看了一圈，導演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向顧熙之說，「你好好唱。」

顧熙之看看他，又看看跟他較勁的經紀人，微微揚起唇角，「知道了。」

雖然這種節目篩選根本不會開舞台效果，可是當久違的燈光打下來，顧熙之還是覺得眼前這一切熟悉的太過美好。

之前一直在錄音棚里進行這項工作，但原來能夠在令人矚目的鎂光燈下表演才是最讓人滿足的。

控制室內錄音師把她的伴奏導入數字調音台，顧熙之給音響發去一個示意，偌大的演播大廳很快被c大調優雅醉人的旋律籠罩。

台下並無一人，一排排空盪盪的座位寂靜的仿佛沒有靈魂，顧熙之手握麥克風啟嗓，目光靜落遠處，帽檐下的容色十分安寧。

「你回首顰眉，時光鎖住沙漏。任悲歡承轉，我墜入深溝。」

……

「是一種預感，走不完這一步。怎么哭不痛苦，絕望的前路。」

…………

……

舞台上的歌聲仿佛穿透了整個演播廳，漂亮的嗓子讓人覺得這聲音不該是從一個美女歌手那里發出的。這首歌在梁嬛那里用了很多咽音唱腔，原本以為那樣才是美到絕倫直達靈魂的表現方式，但原來這樣的曲調用穿透力十足的唱法演唱出來又是一種全新的感官體驗。她的嗓子很亮，像是可以反射陽光的玻璃，重要的是，前半部分最有可能失誤的地方她卻唱的無比穩定，簡直是給上一位演唱者巨大的難看。

她初上台時，導演一直雙手緊握顯得緊張，但是前半段唱完之後導演就明顯放松下來，等到她唱到副歌部分，導演看剛剛那位經紀人的眼神已經帶著勝利的挑釁。

終於那位經紀人還是在顧熙之的歌曲結束之前帶著他的藝人離開，從舞台回到後台後顧熙之對自己的表現已經有底，因此導演看向她時多出來的贊許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不僅僅是一個偶像歌手。」

顧熙之不驕不躁的樣子，「謝謝。」

導演又說，「等通知過來彩排吧，但是我不能保證你一定會留到最後，畢竟好節目還有很多。」

「謝謝您給我的機會，我會好好把握。」

十二月的天到了晚上特別冷，出門以後顧熙之披上很厚的花呢大衣並裹上圍巾，直到上車才摘下它。

唐余上車之後發動油門，並說，「就音樂上好好發展也很好，至少現在看起來它比電影順利很多，一定要擠破頭費盡心思去演電影么？」

「你以為我每天跑幾千米對著那些曲譜樂譜不吃不喝是因為我喜歡音樂么？。」顧熙之摘下帽子，理了理蓬蓬的短發，又對著鏡子摘下銀質鏤空耳環，側目看著他微笑，「我承認音樂曾經對我來說也是一種神聖令人向往的東西，但是當它只能證明我不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時，它對我來說就只是一個工具，我一點兒也不覺得一個喜歡電影的人有一天成為一代歌後會是多么榮耀的事情，如果你喜歡拉小提琴，上天卻偏偏只讓你有彈鋼琴的天賦，你會覺得這是幸運么？」

唐余只是手扶方向盤正視前方的路，「你就這么喜歡電影？」

「曾經吧。」顧熙之回過頭目光直視前方，漆黑的瞳仁在黑暗里閃閃發光，「曾經真的很喜歡站在鏡頭面前感受角色人物的喜怒哀樂，現在不了。」

「所以你現在做這些只是因為不甘心？」

顧熙之沉默片刻，轉過頭看著他的側臉，「我不喜歡它，是因為我還沒有資格說喜歡。」

「好。」唐余看她一眼，遲遲說，「過幾天ara辦生日party，李斯嘉麗在應邀之列，田幼藍說到時候你跟賀雪一起去，別談電影的事情，給她留個好印象就好。」

「知道了。」顧熙之的神情很平靜。

前一夜下過一場小雨，街道被雨水沖刷一遍，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突兀地高聳，城市蜿蜒曲折的高架看起來冰冷而沒有色彩。

天氣一整天都陰沉沉的，到了傍晚則飄起了細碎的雪花，下班時間路上格外堵塞，好在有雪的傍晚處處是景，顧熙之一路與賀雪聊天看景，時間倒也不難打發。

傳言中鍾霖姍在本市內的房產多不勝數，而她所居住的別墅是其中豪華之最。

六點鍾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車子停在別墅外，主人家一見有客立刻來人熱情迎接，顧熙之隨賀雪一起踏入金色為主色調的別墅內，剛走入房間沒多久，金屬色的耳環被一股力量輕輕拉拽，顧熙之回頭，卻看見梁優優詫異地望著自己。

「魂淡，真的是你？！」

這一聲說不大卻也實在不小，屋內的人大概被門前的聲音吸引，紛紛將目光投過來，但是很多人在看見玄關處所站之人時，還是對顧熙之的外貌顯得很不能確定。

她穿金色短裙和同色系的高跟鞋，蓬松的短發下兩枚耳環剔透閃亮。和在場很多高貴甜美系的女客人比起來，她的打扮看起來張揚且時尚感十足，重要的是，她剪了短發，但是她剪短發不難看，反而比從前看起來更有氣質。

顧熙之避開無數道射線，拉起梁優優的手走到角落里才說，「我來這里找李斯嘉麗，待會兒就走。」

「魂淡，你回國不告訴我，你現在就是一個魂淡知道么？」

顧熙之抬頭看著她，完全懶得跟她吵，只說，「有空約你出來讓你好好罵我，這個場合不太好。」

「明天。」

「明天沒空。」

「魂淡！」

顧熙之直視她瞪視的目光，本想退一步答應她明天可以，但是身後的嘈雜聲和梁優優改變的視線都讓她緘口轉身。

進門的是兩個女人，走在左邊的女人身穿大紅色中國風旗袍，上身披著一件白色貂毛外套，她梳著古典的發式，十二厘米長的高跟鞋讓她看起來非常高挑纖瘦，因為有著八分之一的外國血統，雖然她的穿著很中式，卻沒有讓人看出古典的韻味，但是她太漂亮了，漂亮到三百六十度無死角，因此即便她的風格壓根不適合旗袍，但還是讓人覺得她這么穿很漂亮。

顧熙之的視線從她身上收回，落在她的身側。

那個人身穿黑色禮服，禮服的顏色很純粹，是正式禮服的黑，由於禮服下擺用了精致活潑的紗，整件衣服看起來並沒有那么沉悶，只是大概因為服裝主人的妝容色調較冷，她看起來眼色略淡，即便微微笑起時明艷的令人難以直視，但她還是令人覺得有些高高在上的難以接近。

無關容貌，氣質所至。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她們兩個，你們會選擇什么？」

身後有女孩子說話，顧熙之收回視線，很快聽另一個女孩說，「美到坑爹。」

另一個女孩說，「一對璧人。」

問問題的女孩笑道，「是一對賤人吧。」

「哦，你說ara啊，哈哈，今天是人家生日，你們別這樣。」

「姓曲的也沒好到哪里去啊，逼的人家姐妹斷絕關系，她還真以為她像公眾形象一樣那么干凈啊。」

「咳，你可千萬別這樣說，人家兩個都是亞洲面部黃金比例典范，你不怕人家說你嫉妒啊。」

「說就說唄，說我能改變她們兩個是賤人是事實么？」

幾人還在說笑，顧熙之看看手拿包上的吊飾，轉過頭看向說話的姑娘。

梁優優見她轉身立刻拉住她，「觀音菩薩都有人罵，哪個背後沒人說，你就當沒聽見，而且這也不關你的事，我帶你去看我新男朋友。」

顧熙之看了看梁優優，將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推下去，直奔那幾個女生而去。

女生們聊的正熱烈，忽然見到顧熙之來勢洶洶的站在她們面前，紛紛顯得詫異。

「你有事么？」說話的正巧是罵人的女生。

顧熙之目光直視她，「道歉。」

女生有些詫異，莫名其妙道，「道什么歉，還有，你這是什么表情，要找事么？」

顧熙之冷淡的目光掃過她濃妝的面容，緩緩將手拿包提起，並將包包上的吊飾拿給她看。

「給你三十秒的時間，不道歉你會後悔。」

那女生莫名地看著她包包上的吊飾，一開始還十分硬氣，但是當顧熙之拿起那稀奇古怪的吊飾調試什么時，不止那女生，旁邊的女聲都有些詫異了。

角落里的空間一直響著被刻錄的快進聲音，不著片刻，她們卻在錄音筆里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如果用四個字形容她們兩個，你們會選擇什么？」

「美到坑爹。」

「一對璧人。」

「是一對賤人吧。」

…………

……

女生看著她手里的錄音筆，漸漸驚訝起來，「你神經病吧出門帶這種東西。」

「我怎樣不勞你操心，不過把它暴露出來對你這樣的公眾人物實在不太好。」顧熙之收起錄音筆，「怎樣，現在要不要道歉？」

女生一臉怒容，但看到她手里的東西，氣勢卻到底下降了許多。

顧熙之挑挑眉。

女生避開她的視線，自認倒霉般，「好，我錯了，我不該隨便罵人。」

「還有。」顧熙之雙手環胸看她。

「好了。」女生被她逼的有些情緒反抗，「我以後不會再罵剛剛罵過的人了，夠了么？」

顧熙之與她對視數秒，沒有繼續逼她，只淡淡地瞥了她身邊的人一眼，轉身走開了。

梁優優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好半天才跟了上去。

「喂，你隨身帶錄音筆是要報復社會么？」

「喂喂喂，別走那么快啊！」

……

雖然梁優優追到了顧熙之，可是不管她怎么勸說，在李斯嘉麗到來以前，她都只是靜靜地坐在角落里，絲毫沒有融入這個宴會的意思。

李斯嘉麗來的很遲，晚宴開始後足足半小時顧熙之才終於等到她出現，彼時大家酒意正酣，許多明星看見她來到卻紛紛熱情上前攀談。

顧熙之在角落又坐了半小時，可是這半小時里她周圍的人密集的像蜂窩，就算是想要制造偶遇的意外，恐怕也要先和肉盾先打一聲招呼。

夜色正安靜，落地玻璃窗外的雪花紛紛揚揚的下，整個宴會廳盪漾著節奏舒緩的舞曲，主人一杯杯地陪著客人喝酒，舞池里的客人卻是不飲自醉。

已經一個小時過去了，連李斯嘉麗看起來都有些醉意，顧熙之看看時間，又發了一條短信給梁優優：

幫我留意一下李，我去洗手間。

對方很快回復：

知道。

來到洗手間後顧熙之補了補妝，又從手拿包里翻出一些硬幣，這才再一次回到宴會廳。

雖然大廳里依然香歌曼舞，可是就這么一會兒的工夫，李斯嘉麗卻已經不在剛剛的位置。

顧熙之正要給梁優優發短信詢問，手拿包里卻響起短消息提示，顧熙之拿出手機打開信箱，看見梁優優發來的一行小字：

李現在在二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