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及帶陸西洲去的地方，當然不能是什么昂貴高檔的場所。他們之間的差異，不僅僅在家世上，還有因為家世而帶來的各方面上——這一點，如同黑色的因子深埋在顧及心里，是他不得不承認的卑微。

「哇！」

陸西洲脫下外套，顧及接過了替她搭在椅背上，小丫頭兩眼盯著還沒燒開的火鍋底，一副飢餓的不行的樣子。

大學附近的火鍋店，價格不高，當然環境也不可能太好。顧及以為陸西洲這個大小|姐多少會有點意見，然而他注意到了，陸西洲沒有一絲厭煩，一點都沒有。

「還要不要點什么？剛才點的夠嗎？」

顧及倒了杯水推到陸西洲面前，讓她拿著捂手。陸西洲歪著腦袋笑的很單純，顧及後來回憶起來，那笑容甚至是有點傻氣的。

「嗯，夠了。」

顧及笑了笑，「我比較喜歡能吃的女孩子，最好身上肉多一點，摸起來比較爽……」

「老板！這里還要加兩份牛肉！一份魚丸！」陸西洲立馬抬起手朝著服務員高聲喊道，樣子可認真。

回頭沖顧及吐了吐舌頭，「我不是很瘦的，不是摸起來只有骨頭，很有肉的，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都吃很多肉！」

「咳咳……」顧及一口茶水嗆住了嗓子眼，嗆得他眼淚水都出來。

玩笑似乎開大了……這丫頭為什么這么認真？從來沒有人對他這么認真過！他有什么？除了一副看得過去的皮囊，真的是一無所有。

開吃後，顧及點了點燒酒。

陸西洲看見了也要喝，洋酒她就見過不少，家里昂貴的白酒佳釀也沒少見老爹藏著，但她從來沒在這種地方吃過火鍋、喝過酒。

「給我一杯，一杯就好！」

陸西洲也不等顧及點頭，端起他的杯子，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仰起脖子就喝了。入口火辣辣的，還有點燒胃。

「啊！」她眨了眨眼，咂舌到，「好辣！」

但她的心情是好的，因為和顧及在一起吃飯，感覺離顧及好近好近。

顧及覺得她的樣子實在可愛，又給她倒了一杯，小丫頭也不拒絕，照單全收了，而事實上，她的酒量是不怎么樣的。

結果，陸西洲喝醉了。

喝醉了的陸西洲，遠比清醒時時還要可愛。很多年後，當顧及想起那場大雪中喝醉了的陸西洲，總會不由自主的發出微笑。

「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一數，二四六七八，嘎嘎嘎嘎，真呀真多呀，數不清到底多少鴨，數不清到底多少鴨！趕鴨老爺爺，胡子白花花，唱呀唱著家鄉戲，還會說笑話，小孩，小孩，快快上學校，別考個鴨蛋抱回家，別考個鴨蛋抱回家！」

顧及把陸西洲背在背上，陸西洲滿臉通紅的半眯著眼，嘴里吐著酒氣，就這樣唱著這首兒歌。

「真是……你經常考鴨蛋嗎？」

顧及逗她，臉上挨了軟綿綿的一巴掌。

「你才考鴨蛋！不許說我考鴨蛋！人家明明有考28分！」陸西洲非常不高興，這種話不能亂說，非常傷自尊。

「噢……是一百分的卷子？」顧及已經很想笑了，這丫頭，還真是不怎么會念書。

「嘻嘻……」陸西洲卻抬起頭賊兮兮的笑了起來，「噓，別笑話我啊！不是一百分的卷子，滿分是150分啊！」

「……」顧及腳步一頓，沒忍住，眼角抽了抽，「哈……哈哈……」

漫天的雪花里，顧及仰起脖子，放聲開懷大笑，冷空氣吸進肺里，他也不覺得冷，只覺得一股舒爽的沁涼延伸至四肢百骸。

顧及把陸西洲送回了家，站在門**代她，「到家了，自己去摁門鈴，可以嗎？」

「……嗯！」陸西洲仰著紅撲撲的臉蛋，點了點頭。

「那……我在這里看著你，等你進去了，我再走。」顧及還是不太放心，早知道不給她喝酒了，本來就不怎么聰明，現在看起來更笨了。

陸西洲沒點頭，卻把嘴巴噘成了一朵喇叭花。

「……」顧及猶豫的盯著那朵喇叭花，最終還是低下了頭，含住了，觸感——不可思議的柔軟。

「老師……」

陸西洲抱住顧及，在他耳邊咬著，空氣是寒冷的，她的氣息是滾燙的。

「嗯？」

「你以後……你以後……不能什么都不說就走，好歹告訴我一聲，行嗎？」

「好……」

顧及忘了當時是不是答應了，因為那場漫天的風雪掩蓋了他的聲音，以至於後來，他似乎也都沒按照當時的承諾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