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些感情吧，終很像柳永的一首詞，「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所以，散了，就散了吧，他如今能做的最愛蘇馨的方式，就是不再打擾……

=============

命與念不可欺，心與愛何向寄？

蘇馨不曾想過，自己等封承暄，有些事，一等就是一輩子。

六十歲那一年，她接到了黎姿臨終前的電話。

那時的糾結，讓她滿心想的都是，如果封承暄還要來找自己，自己到底要不要原諒他呢？

接連兩次的失望，逼的她只能形婚遠嫁的日子，只有她自己懂得這種人前歡笑，身後落淚的難過。

可是，伴隨著日子的推移。

從60——61，從61-62，從62——63，從63——64。

當大雁四度南飛遙寄了相思，她年復一年的忐忑後，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承暄……這輩子不會再來了。

一切她見了面，要怎么跟他好好鬧一次，或者冷冷拒絕他，獨自過完這一生的決裂想法，都伴隨著日子的推移全部清醒。

恨他嗎？

如果說封承暄在黎姿去世後，立刻來找她，她一定會恨吧。

他畢竟那一刻選擇了兒子，放手了她的決定，讓她心里就算知道他愛的是她，多多少少有些坎還是過不去。

但伴隨著日子的一日日推移，面對封承暄的不與上門。

她突然明白了封承暄愛她的方式，她懂得了自責後，不恨了……

畢竟這一路，雖然她是那個受害者，可是封承暄又何曾不是呢？

她曾經愛上封承暄，就是愛上他的為人，愛上他對家庭，原則，禮教強烈的責任感。

談戀愛的時候，承暄就不是一個會特別主動表達感情的人，相比較封家三少的直接，他的感情總是多了那么一些隱忍。

她喜歡他的那種溫潤如玉，喜歡他那種認真到死的善良。

只不過他們倆之間，她是略微強勢的那一方。

面對當年的「失身」，他的「錯誤誤會」，她其實完全有機會可以解釋，但是她只是沖著封承暄的臉狠狠扇了一巴掌，然後選擇了長達十多天的對他的上門不管不問，不搭理。

那時的她跟他，其實都是可以回頭的。

她相信二十多歲的封承暄，如果知道那一夜的人是她，即便他又不小心碰了黎姿，他也會義無反顧的沖破一切禮教，跟她在一起。

但是那一年，她沒有給他機會。

後來的再次相遇，她其實也完全可以有機會再給封承暄一段時間，等他徹底處理好一切的。

如果宇希不接受，她要是足夠愛承暄，可以嘗試讓宇希接受一次先試一試。

畢竟已經五十多的封承暄已經沒有年少時候不顧一切的資本，他有兒女了……

但是她依然沒有給封承暄機會，轉身用最決絕，最心疼他的方式，選擇了離開。

她知道那個時候她跟封承暄都沒有錯。

封承暄必須考慮兒子的生死，而她必須考慮他的處境。

命運把他們逼到了都沒法選擇的路上。

但她如果願意等一等，等封承暄用愛她的方式來解決，而不是她愛他的方式來解決，可能結局又會大不一樣。

那一年，她再次沒有給他機會。

所以，再到今時今日，面對封承暄的不上門，她落淚了。

她第一次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一個男人愛了她幾十年的感情會深成什么模樣。

她最愛的那個他，總是為她考慮的那個他，善良的誰都不忍心傷害的他，被她一次次不給機會，徹底逼到自卑。

這一刻，如果封承暄出現在她面前了，不一定是愛她。

但是他不出現，用封承暄的性格脾氣，行為教養來解讀這件事，一定是愛她入骨……

他內疚到死，所以不忍相見。

===========

命運，終究還是給了他們團圓的機會。

如果說封成瑾跟秋芷璇的愛情是羅密歐與朱麗葉，梁儀超跟余薇的愛情是梁山伯與祝英台。

她跟封承暄的愛情，純粹就是一個傻子跟一個蠢貨。

同年，當兩個人的感情都徹底放下。

蘇馨也在看了封承暄安靜的晚年生活後，明白他們這個年齡，說愛已經太過空洞。

希望再余生的日子里，她也不再去打擾，讓封承暄這後半輩慢慢消化掉那些負罪感，下輩子若可以，她再早些遇到他，或許，她們可以轟轟烈烈的認真愛一次。

然而，命運就是這么的捉弄人。

兩個人都彼此牽腸掛肚，想在一起的時候，命運沒有一次推動她們走在一起。

但是當兩個人都放棄有些東西時。

同年的國內博物館藝術品捐贈展覽會上。

封承暄戴著老花鏡，就那么站在了一處藝術品面前發呆。

那是一個襯衫訂成的工藝品。

凌亂的線條，淺淺的褶皺，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會讓人覺得很像藝術品的命名——《愛情》。

是啊，所有女人這一生最喜歡的事情，男人也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著女人穿著男人的襯衫，彼此發生最濃烈的情火吧？

只是，讓封承暄能駐足很久的原因是——這個襯衫最上端的一顆紐扣是掉了的。

零散的線條，很像他當年那錯失過，也第二次負了蘇馨的最大遺憾。

封承暄盯著，眼眶有些止不住的幽遠，通紅。

蘇馨——作為這件工藝品的捐贈人，也來最後看一眼這段被銘記的「愛情」時，就那么看到了封承暄的身影。

所以，頓了一會兒，蘇馨沉思好，走上前，問道：「你說，人到了我們這個年齡，是愛情重要，還是生活重要？」

聽到那熟悉的嗓音，封承暄一瞬間心扉痛了。

眼眶更濕濡顫抖時，他別了別頭，有些想落荒而逃般道：「我不知道。」

那種歷時了五十年，還被自責跟內疚折磨的男人，一剎那讓蘇馨也紅潤了整個眼眶。

再頓了頓，眼看著封承暄別頭，想要轉身離開時。

她道：「我要是告訴你，當年我的婚姻是形婚，我到今天了，還在等著你，你會回來繼續愛我嗎？」

封承暄徹底哽咽了，眼淚沿著眼鏡邊框流落時，他回頭，道：「馨兒，我配不上你，這一輩子都配不上，我是個人渣，我這一生負了你兩次了，你跟誰過都比跟我好，何必呢……」

蘇馨也落下了淚。

今年已經六十四的她早已經沒了任何美貌。

除了一身溫婉的旗袍依舊，眼底的從容依然，誰也看不出，這個女人是以前年少時候，會讓封家大少戀到如痴如醉的女人了。

垂垂頭，她看著自己的鞋尖一邊落淚，一邊笑道：「我也不知道啊，但是有些愛情，是可以自己說不要就不要的嗎，封承暄，你要是覺得這一輩子對不起我，就下一輩子對我好一點。但是我都這個年紀了，夜里一個人睡在床上，總是血液不循環有些手腳冰涼，我想讓你來給我暖床，你看行么？」

這哪里有不行呢？

如今已經六十八歲的封承暄，看看自己這單薄岣嶁的身子，他真的不知道跟蘇馨在一起後，他還能給她些什么……

但看著人生第三次原諒他的女人。

封承暄頓了頓，上前一步，一把將想了五十年的女人抱在了懷里。

真正貼上蘇馨發絲的那一剎那，封承暄落淚哽咽，「馨兒，我這輩子都對不起你們母子，我會贖罪的，會贖罪的……」

蘇馨也哭的不能自已。

通紅的眼眶里，她知道。

一代人一代戀愛的方式，她跟封承暄這輩子大抵就是這樣了。

只是她從沒想過，他們之間這條路會走的這么艱難。

從14，18到64，68……

他們之間，隔了一個金婚的距離。

============================

小記：所以，愛不分對錯，哪怕遲到，到了就好……

【新界名媛，總裁的第一愛妻———封承暄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