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天各一方愛難舍（下集）。

她廋了，真的廋了好多。

站在寬敞的大門前，小伙子愣愣而欣喜若狂地看著正在低著頭干活的媽媽。

一年了，他終於又看見了如此活靈活現的母親，心里歡喜又緊張，竟然使他有點

無措，他想喊，大聲叫媽媽，又怕嚇著她，他想跑過去，擁抱媽媽，又覺得太突

然，畢竟這一年里是媽媽有意回避著自己，他沒有忽略這個問題，最後，他只是

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幾米開外那個美麗女人，他的母親。

沒想到，真的和自己那個夢境差不多，媽媽居然真的一個人生活在農村。而

且還自己花了半年的時間翻修了這個氣派寬敞的大磚房，真了不起。他由衷地敬

佩著媽媽，只不過，和那個夢境也有所不同，這里民風淳朴，依山傍水，藍藍的

天，清清的水，真是個好地方。

這些信息，都是自己來之前，干媽告訴他的。

盡管這里風景秀麗，令人心曠神怡，但宋平敢斷定，媽媽其實過得並不好，

至少在伙食上，因為廚藝不精的她根本就不會做出幾道菜，勉強餓不死就不錯了。以前在家，做飯的事情都是父親負責的，若父親不在家，對自己手藝毫無信心

的她干脆就叫個外賣，這也是她為什么早早就鍛煉自己的兒子「自己動手，豐衣

足食」的本領，其實就是給她自己培養的廚子，做飯的下個接班人。

現在看看她那不熟練的刀工，宋平就突然有點想笑，媽媽完全像個初來乍到

的菜鳥，下手笨拙，同時他還有點小小的幸災樂禍，看吧，這就是你跑到這里吃

苦受罪的下場，笨媽媽。

可是下一秒他就笑不起來了，因為他看見媽媽猛然縮回了正按著肉的那只手

，緊接著，就有一串鮮血滴了下來，媽媽居然切到了手。

「媽」。小伙子一陣心疼，疾步就跑到母親面前，他蹲下身，不由分說地就

拿起媽媽的手，查看起來，發現這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而已，但是看見媽媽因為

疼痛而皺起好看的眉頭，他還是將手指放進自己的口中，輕輕吮吸著，為她止疼。

舌尖上蔓延著媽媽腥甜的血液，宋平就抬著眼，目不轉睛並且可憐巴巴地望

著媽媽，希望一切盡在不言中，希望媽媽能夠從自己的眼睛里讀出這一年來對她

的思念，然後她就會抱住自己的腦袋，語氣哽咽，跟他說，「媽知道，媽媽也想

你啊。兒子」。這就是他幻想了無數次母子重逢的畫面，多么溫馨。

可是他只猜到了過程，並沒有猜對結尾，媽媽是看著他，沒錯，也是不言不

語，甚至一瞬間還有一抹喜悅的光芒，不過馬上，她眼里就冷了下來，沒有了高

興，她抽出手，語氣毫無波瀾地說，「別拉拉扯扯的。這是農村，讓別人看見了

多不好，屋里有創可貼，媽去貼一張就行了」。說完，就拿起菜板，站起身，回

了屋里。

蹲在地上，小伙子歪著頭，完全無措了，他只是呆愣愣看著母親的背影，如

果不是這個女人養育了自己二十五年，外加那么瘋狂愛了自己幾個月，是他再熟

悉不過的親生母親，他真要懷疑媽媽是不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剛才的眼神和言

語完全就是極大的冷淡和疏離，就好像自己不是她的兒子，而就是跟她沒有干系

的路人，不認識了他一樣。

這可能是突然看見了自己，媽媽也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了吧？就像剛才，自

己不敢出聲驚擾她那樣，只不過表達的方式不一樣而已，他也站起來，還在揣測

著媽媽的心思。

一邁進屋，他就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一種熟悉的親切感撲面而來。這雖

然是平房，但里面的擺設卻是那么的熟悉，天藍色的瓷磚，古銅色的桌椅，一台

29吋，不是最新款的電視，這分明就是姥姥家的家具擺設和佈置。為什么要這

么佈置呢？答案只有一個，因為，那幾天是這個房間的主人度過最快樂的幾天，

她忘不掉，當然，最是忘不掉還有給予她快樂的那個人，她的寶貝兒子。

「媽，你辛苦了」。快步走進廚房，小伙子再也管不住自己了，就一把從後

面抱住正在炒菜的媽媽，溫熱嘴唇貼著她薄薄的耳朵上，輕輕吹著陣陣熱氣。由

於媽媽是穿著短褲，剛好包住屁股的那種，這讓他賊兮兮的大手哪能老實？

他一把就扣上了媽媽豐滿的大腿，撫摸著干爽膩滑的肌膚，並且一點點上移

著，欲伸進媽媽的上衣里，和他迫切想念的大奶子敘敘舊，「媽媽，現在兒子不

想吃飯，就想吃媽媽的奶，你喂喂我吧，兒子都饞了一年了」。為了緩和氣氛，

他故意不正經地說，耍著流氓。

他就不信，聽著這樣赤裸裸的挑逗，已經一年都沒有和自己有著肌膚之親的

媽媽還能按捺得住？說不定心里怎么小鹿亂撞，想著她兒子的大雞吧呢。

可是現實還真按照他不信的來了，又一次打擊了他毫無收斂的快樂和期待，

母親聽完，身體明顯一抖，但是隨即她就一聳肩，猛地掙開了他，回頭氣沖沖地

喊了起來，「你瞎啊？正做飯呢沒看見啊？一點眼力見都沒有。你做吧」。說完

，便扔下鍋鏟，又是將嚇得不輕的兒子丟在廚房，她自己抬腳就走了。

好半天，頭皮還在發麻的小伙子才回過神，他撓著後腦勺，實在想不通一年

不見的媽媽怎么會火氣如此之大，難道是自己動手動腳和輕浮的語言讓她不高興

了？也是，在以前他在媽媽面前都是好孩子，即便是在做那事，自己也都是把媽

媽當成女皇一樣供著，看著媽媽的臉色，突然讓她看見有這么多看不慣的變化，

素來嚴厲的她不生氣才怪，看來還是自己操之過急了。

還是慢慢來吧，慢慢讓媽媽知道自己對她的思念比較好，這才是他這個做兒

子的一貫的風格，已經熟練地炒著菜，小伙子在心里想。

「媽，吃飯了」。將香噴噴的菜放到桌上，宋平很乖地喚著正在對著筆記本

打字的母親。

「媽。咱先別那么廢寢忘食了行嗎？您是打字還是吃飯呢，你不累啊？」端

著飯碗，小伙子就看見媽媽居然吃一口飯，就去打幾個字，幾乎手指就像長在鍵

盤上了一樣，更別提看看他了，其實他是不平衡了，於是他便開始勸著媽媽，還

有點小小的抱怨。

他知道，媽媽又在給一些雜志寫稿，盡管媽媽是個大名鼎鼎的律師，可是她

還有個第二職業，或者說是愛好，那就是寫寫小說，只要是閑暇之余，她就會把

放下法律文案，而展開天馬行空的想像畫卷，暢游在自己的浪漫世界里，且還能

獲得不菲的收入，當然，這在以前忙忙碌碌的生活中，對她來說是少之又少的，

根本沒時間，所以宋平覺得媽媽一個人生活在這里未必不好，做著自己一直喜歡

而不能做的快樂的事情，清靜而悠閑。

「累能怎么樣？指望你養活嗎？你爸的照看費，我一個人在這的吃喝拉撒，

哪一樣不要錢？你倒好，花了好幾百塊錢，請了好幾天的假，就為了看我一眼，

這都不是錢嗎？行了，這回看見了吧？我挺好的，能吃飽，能穿暖，不用惦記了

，明天一早你就走吧，8點的車」。倪嫣對著筆記本屏幕冷哼一聲，眼珠都沒轉

一下。

「媽。你都說什么啊？我剛來，屁股還沒坐熱呢，你就讓我走？你知道這一

年兒子有多想你嗎？有多擔心你嗎？要不是看你好好地坐在這，我還以為你也出

車禍，失憶了呢」。繞是小伙子脾氣再好，被自己在乎的人三番四次的冷落也著

實沉不住氣了，他萬萬沒想到一年沒和媽媽見面會是這樣，沒有一點母子快樂的

溫馨，媽媽對他的態度甚至連一個外人都不如，他不免傷心而委屈起來。

「我讓你擔心了嗎？我也不是你爸，躺在那兒不能動了，我有手有腳，能吃

能喝，還用你操心？你放著該關心的人不去關心，非得操我這份心，真是沒事閑

的」。倪嫣完全不理會兒子這一套，她從屏幕前移了一下目光，面無表情地說，

然後她就看見兒子更加委屈了，他張了張嘴，還想說什么，就把她嚴厲地制止了

，「行了。快吃飯吧，我還有事呢，沒空跟你磨嘰」。語畢，就又轉過了頭，再

也沒看兒子一眼。

宋平小口小口吃著米飯，完全如同嚼蠟，只要淡淡的咸和苦，他知道，那是

就著自己的眼淚嚥下出去的，對於媽媽的冷漠，他已經沒什么可說的了，他只能

做個孝順的兒子，乖乖聽話。

沒有無緣無故的恨，他一定要弄明白媽媽究竟為什么要這么對他，哪怕讓她

不高興，他也要死個明白。

「媽，兒子想你」。臨近睡覺，小伙子從外面洗完澡回到卧室，就看見媽媽

正在彎著腰給他鋪著被縟，這一下子就讓他恍惚回到了以前，在家的時候，都是

媽媽在天冷時給他鋪被子，細心地照顧著他，久違的溫馨畫面又一次讓他沒管住

自己，又從後面一把抱住了媽媽，並且這一次很用力，將她溫暖的身體牢牢圈在

自己懷里，就那么抱著媽媽。

「媽媽，兒子不知道是哪里不對了，讓你這么煩我，你告訴我好不好？我可

以改的，兒子保證聽媽媽的話。媽媽，你是生我的氣了嗎？怪我一年都沒有找你

關心你？而把心思都放在我干媽和小念身上了？但是媽，你知道嗎？能再這么抱

著你，兒子是多幸福。一年了，兒子不知道是多么想看見媽媽，但是我只能在夢

里看見媽媽，媽媽笑，兒子就跟著笑，媽媽不高興了，兒子就會跟著難受，有一

次，我夢見媽你想吃小籠包了，居然一起床我就去買了，還給你送回了家，結果

咱家根本沒人。但我就是覺得你在家呢，還沒睡醒的樣子真好看。哦，不對，媽

你是在我姥家最好看，因為啊，兒子天天早上都能摟著光光的 媽媽，摸著媽媽

好玩的奶子，然後就看見媽媽一臉甜蜜地望著兒子，那時候啊，媽媽也是幸福的

對不對？媽媽，別再慪氣了好不好？咱們已經耽誤一年的時光了，那就應該好好

彌補回來。兒子洗完澡了，現在就讓我好好愛媽媽一回好嗎？媽媽，我想跟你做

愛了。還是像以前一樣，兒子還想讓媽媽給我含雞巴，舒服死了。媽媽，咱們是

一家人，你是我的女人，兒子不能沒有你」。

耳鬢廝磨，小伙子柔聲細語，將溫熱熱的嘴唇貼著媽媽柔軟的耳朵上，完全

在喃喃自語，情不自禁地說著以往他們母子那些快樂的畫面，並且向往著即將應

該發生的事情。

他知道，媽媽是個耳根子很軟的人，所以他還是選擇走溫情路線，打同情牌。

如他所料，這一次媽媽沒有動，掙脫出他的懷抱，她只是靜靜地站著，不動

不語，然而過了一會兒，讓小伙子意外的是，他竟然聽見了低低的哭泣聲，還沒

等他措手不及，媽媽就從他懷里轉過身，抬手就開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胡亂地捶

打起來，一下比一下狠，一下比一下用力，到了最後，倪嫣干脆張開嘴，力道十

足地就便咬了下去，同時她也哭得更凶了，悶悶的哭聲從小伙子胸膛里傳出來，

久久不止。

雖然不知道媽媽為什么哭得這么傷心，也不知道她怎么會狠狠地咬著自己，

但宋平什么都沒有說，並沒有因為疼痛而大喊大叫，他只是忍著尖銳的痛，更加

緊緊地摟著媽媽，任她發泄。

終於，哭夠了，倪嫣張開嘴，放開兒子已經通紅的皮肉，她軟軟地靠近兒子

的懷里，但還是不斷地抽泣著。

「你說我上輩子造的什么孽啊？怎么會有你這個讓我不知如何是好的孽子啊？好好的家，都讓你這個不是人的東西給毀了。好好的一個人也因為你而弄得生

不如死，就算躲在這里，還是擺脫不掉你。宋平，你知道我多恨你嗎？」。她沒

有動，就像是在喃喃低語，然後抬起朦朧淚眼，還是惡狠狠地看著兒子，可是她

的大眼睛里卻沒有一點怒氣，「但是兒子，你知道媽又是多愛你嗎？你走吧，就

讓所有的罪讓媽一個人來贖吧。這些都是媽媽一個人的錯，媽媽只能自己承擔，

你去愛你應該愛的人好不好？知道你一切安好，就是對媽媽最大的恩賜了」。

真好，又讓他看見真正的母親了，這才是她。這才溫柔而愛著自己的媽媽啊。他就知道，媽媽之前所有惡劣的態度都是裝出來的，她怎么能恨自己？

看見了媽媽的眼淚，小伙子已經憋了一天的淚水終於決堤而出，他將整張臉

都埋在媽媽的肩膀上，嗚嗚大哭著，完全就像個剛剛找到媽媽，在向媽媽訴說委

屈的孩子。

為人父母，就沒有哪個人看見自己孩子傷心地哭不難受和心疼的，即便兒子

的哭是自己一手造成的，這時候的倪嫣不例外，她只是想鐵著心腸趕走兒子，自

己難受，可是親眼看見大兒子在自己懷里痛哭流涕的模樣，她瞬間就卸下了所有

偽裝和冷硬，這是她的本性和本能，她的母性和作為母親的本能。現在她的心，

只有巨大的柔軟和疼緊緊箍著她，讓她一陣陣揪心般的難受，這都是對她之前太

傻狠狠的懲罰。

哭累了，母子倆索性坐在了地上，繼續抱頭痛哭，小伙子是哭著這一年的想

念和委屈，倪嫣抱著兒子，她是哭這一年的虧欠和執拗，直到這一刻，她才大徹

大悟，直罵自己是多么蠢，太不應該。

在斷斷續續的哭泣中，小伙子終於在母親口中得知了她這一年為什么要躲起

來的原因，原來都是因為內疚和自責。是因為她自己，也是他們母子的愛情，原

來父親那天的遇難是完全可以避免的，或者說根本就不會發生，而造成那一切的

源頭全都是母親，要不是她害怕父親回來，再用什么卑劣的手段折磨他們，她就

不會想先發制人，拿出一些只有她自己知道，足以斷送丈夫官途的證據以示威脅

，父親也就不會提前往回趕。

其實善良的母親想法真的很簡單，她只想換回自己那份不堪的視頻，將其銷

毀，然後再順理成章地離婚，以後各過各的生活，再無瓜葛，她真的沒想過去傷

害父親，畢竟他也是母親那樣愛過的男人，一日夫妻百日恩。故而她才那樣竭力

想救父親，哪怕是癱瘓了，可是還能像個活人生活，她也願意照顧父親後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