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Chapter 59(2 / 2)

半吟 弱水千流 2407 字 2020-06-18

托里還是那副大笑臉,像忽然想起什么,趕忙壓低聲,用高棉語道:「厲哥今晚估計回不來,你一個住,得注意安全啊。」

阮念初微怔,有些尷尬地笑笑,說的漢語:「不好意思,我不懂你們柬埔寨的國語。」

少年的想象力總是無窮無盡的。小托里自己腦補了一下,想當然道,「雖然大家怕厲哥,明面上不敢對你亂來,但你還是要提高警惕才行。」

阮念初聽他又提了一次「lee」,想了想,道:「lee啊……和這兒的其他人比,他人還不錯。就是太悶了。」

托里繼續高棉語:「你長得漂亮,漂亮的姑娘在這兒都危險。不過你放心,以後咱倆就是朋友,厲哥不在的時候,」一挺胸,拍得邦邦響,「我保護你。」

阮念初繼續說中文,「嗯,你話就比較多,熱鬧。」

突的,托里眼睛一亮,「對了!」他拿起一把金黃色的花穗,遞給阮念初,還是說的高棉語,「我下午的時候摘了些花,喏,送給你!」

她接過花細細打量了幾眼,狐疑,「這是草么?」

托里:「厲哥送過這個給你?」

阮念初自言自語:「又有點像稻穗。」

屋子里,姑娘和少年各說各話,居然也聊了大半天。厲騰就站在門口,看見屋內光線柔和,阮念初的側臉像籠在一層金黃色的薄紗里,實在是太年輕,幾乎能看見皮膚上細而軟的絨毛。

星月當空,他抽著煙,聽著里頭的雞同鴨講,忽然無聲一彎唇,笑起來。

*

阮念初收下了那束花穗。

她在屋里找到一個缺了角的破花瓶,盛上清水,把花穗放了進去。那花穗一綹一綹,色澤金黃鮮亮,她看著這束花,忽然想起,這種花是水稻開出來的,叫稻花,也是柬埔寨的國花。

阮念初把花瓶放在桌上,單手托腮,仔細觀察。她想起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稻花香里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稻花象征豐收和希望,古往今來的詩人,都用稻花來寄托內心的喜悅。在陰森寒冷的長夜里收到一束希望,該是個好兆頭吧。

她靜靜地想。

過了一夜,第二天傍晚,令阮念初詫異的是,她又在窗前台子上看見了一束金色的新鮮稻花。她感到很欣喜。後來,在那個叫托里的少年路過窗前時,她揚了揚手里的花穗,勾起唇,對少年說了句「thank you」。

托里眼神里寫著困惑,但還是一個勁兒地撓頭嘿嘿,沖她笑。

就這樣,從天而降的稻花,連續三天,都未間斷。阮念初把花都養在那個破花瓶里。那幾束失去了根,但生命力頑強的花穗,竟愈發漂亮。與此同時,她也愈發覺得那名少年善良可愛。

第三天的晚上,厲騰回來了。

彼時,阮念初剛好對路過的托里說完今天的謝謝。厲騰聞言,綁靴帶的動作一頓,轉眸看她。挑了下眉,「你跟他說謝謝?」

阮念初完全沒料到他會主動跟自己說話。她微滯,須臾才點了點頭,低聲說,「托里每天都會送一束花給我。他很有心。」

厲騰沒有笑意地笑了下,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出去了。

這一日,照樣是夜,照樣的星雲當空,他照樣睡在房頂上。一手拎著個還剩大半的酒瓶,一手把玩那把99式空降兵傘刀,目光穿過黑夜落在未知的遠方,神色冷峻。

阿新婆婆坐在廚房門口縫衣裳,忽然,她笑了笑,用高棉語問:「花是你送的,為什么不告訴她?」

厲騰仰頭灌進一大口烈酒,闔上眼,語氣冷淡漫不經心,「沒那個必要。」

chapter 05

第二天清晨,天剛泛起魚肚白,阮念初便被房頂上的響動驚醒了。她睜開眼,有些警惕又有些茫然地盯著天花板。晨光熹微照入室內,房頂上哐哐窸窣,像有人在走動,靈活利落地翻越。

阮念初反應過來,是那個人。這段日子,他不是睡地板,就是睡房頂。

果然,一個高大人影很快從房頂上一躍而下。她視線跟著人影挪動,看見那人在窗外站了會兒,不多時,遠處有人用高棉語說了些什么,他淡點頭,腳步聲穩穩漸遠。

厲騰一走,阮念初就跟著起了床,簡單洗漱一番,外面的天便已亮透。

她沒有事情可以干,只好坐在椅子上,一邊擺弄花瓶里的稻花,一邊看著天空發呆。

她曾經想過和外界聯系。但她的手機不知所蹤,又沒有其它通訊設備,只能選擇放棄。今天是她被綁到這里的第七日,在這地方,她有吃,有喝,性命也暫時無虞,但這兒的每分鍾每小時,都是對她的精神折磨。

只有阮念初自己知道,在表面的風平浪靜下,她需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支撐到現在。

她從沒有一刻放棄過逃跑。每當這個念頭,被彷徨與絕望吞噬時,她都會努力回憶家鄉的一切。中國的土地,雲城的風,父母斑白的鬢角和喋喋不休的嘮叨……

這里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會過去,也會忘記。

阮念初五指收攏,攥緊了掌心的稻花。

中午時,叫托里的少年並未出現。往常,托里送飯的時間都是十二點十分左右,而現在,牆上的時針已指向了一,少年仍不見蹤影。

她有點餓了,接連探首看屋外。最後,接近一點半的時候,是阿新婆婆給她送來了今天的午飯。

阮念初勾起笑,跟婆婆說謝謝。

阿新婆婆蒼老的面容掛著笑,目光在她身上仔細打量,然後用高棉語說,「你穿這條裙子真是漂亮。」

阮念初不懂婆婆的話。但見婆婆一直盯著自己,突的,想起什么。她微窘,「哦……這條裙子,之前一直忘了跟你道謝。謝謝你。」

阿新婆婆笑而不答。

阮念初怔了下,反應過來,「忘了你聽不懂……」稍稍頓住,回憶了一下托里教自己的高棉語,吃力擠出一個高棉語詞匯:「謝謝。」說完,指了指身上的紗籠裙。

阿新擺手,坐在旁邊安靜笑著,等阮念初吃完,她才收拾好碗筷離開。少年托里始終沒有出現。

大概是有別的事走不開吧。阮念初琢磨著,那時,她絲毫沒有多想。

下午快六點時,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朝她所在的竹木屋而來,隨後便是「砰砰」敲門聲。她打開門,外面站著一個陌生少年,圓圓的眼睛黑皮膚,看上去,比托里都還小一些。

近幾日,因為托里的出現,阮念初對這群孩子的印象已大為改觀。她微擰眉,用疑惑地眼神看著陌生少年。

少年神色焦急,一邊拿手比劃,一邊擠出英語單詞:「托里……is 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