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個男人的,情緒激動,像在高聲大罵。
再然後的聲音屬於一個老婦人,沙啞的,驚恐而膽怯……阮念初聽出是阿新婆婆。她心頭一沉,咬咬牙,起身飛快沖出了屋子。
幾分鍾以後,她在兩個竹木屋間的夾縫小道上找到了阿新。
老人盤起的發散下幾綹,有些狼狽地倒在地上,一個方臉壯漢正提著她的領子破口大罵。兩人身前,站著個高大男人,他嘴里咬著一根劣質香煙,眉微擰,滿臉不耐煩。
是厲騰。
她步子頓住,退到一堵木牆背後。
壯漢罵罵咧咧:「厲哥,您不是說這幾天特殊時期,什么東西都不許進不許出么?這老東西剛才洗衣服,故意讓這件順著水往底下流。」他把一件破舊的紗籠裙遞給厲騰,說:「我一下就給撈起來了!您看!」
阿新婆婆一個勁地抹眼淚,「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一把老骨頭,年紀大了手又有毛病,洗衣服的時候總免不了會弄丟幾件。真不是故意的啊。」
「都給老子閉嘴。」
厲騰低斥,眯著眼睛端詳那紗籠一眼,然後彎下腰,遞還給阿新,「拿好。別又弄丟了。」
阿新接過衣服連聲道謝,站起身,忙不迭地走了。
阮念初眸光微閃。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看見,阿新婆婆起身離去時,似乎看了眼厲騰一眼,目光很深。
阿新婆婆離去後,方臉漢子撓頭,看向厲騰,「厲哥,就這么讓她走了?」
厲騰斜眼瞟他,「不然你還想干什么。」
壯漢聽出他語氣不善,訕笑了下,腳底抹油,一溜煙兒跑了個沒影。厲騰咬著煙在原地站片刻,眯了下眼睛,也轉身離開。
這晚的第一個小插曲,就那么過去了。而第二個小插曲,發生在半夜時分。
阮念初猛然從夢中驚醒。
槍聲,近在咫尺的槍聲,將叢林森寒荒涼的夜撕裂。砰砰,砰砰,砰——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愣神幾秒,飛快下床跑到窗邊。推開窗戶往外看,整個營寨風平浪靜,不遠處的空地上,一個黑影背對她所處的位置,扣動扳機,子彈陷進靶子里,聲響震耳欲聾。
一群暴徒們都在被窩里抱怨,「媽的。厲哥多久沒大半夜練槍了?干嘛呢。」
上鋪的接話安慰,「明兒頭回見大老板,可能緊張吧。」
有人低咒:「這鬼日子。」
……
阮念初安靜地站在窗邊,耳畔,槍響突兀,斷斷續續,隨著微冷的夜風散落到未知的遠處。
*
下半夜的時候,厲騰回了房間。
進門就看見阮念初坐在桌邊的椅子上。他關上門,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水,掃她一眼,痞里痞氣地揶揄,「睡不著?要不聊兩句。」
她低眸,手指摳了下斑駁的木頭桌面,沒有說話。
他其實也就逗逗她。半刻,放下杯子,把涼席被單往地板上一鋪,然後脫衣服睡覺。
剛躺下,那姑娘忽然低聲開口,問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厲騰頓了下,轉眸,目光落在她略顯蒼白的臉蛋上。
他很冷靜,「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阮念初靜了靜,深吸一口氣吐出來,「你剛才的槍聲停頓很有規律……我知道一種東西,叫摩斯密碼。電影里,各國警方和軍方,都會用它來傳遞信息。」
室內靜了幾秒鍾。
突的,厲騰竟低聲笑起來,然後起身,拖了把椅子坐到她面前,彎腰,直勾勾盯著她的眼睛。她也鼓起勇氣,抬眼看向他。
兩道視線就這么在空氣中交匯。
短暫的死寂後,他欹近她,語氣如常,眼神卻冷得危險。他說:「姑娘,電影看太多不是什么好事兒。」
屋內,戴墨鏡口罩的中年人在主位上入座,左右手分別是同來的歐美人和圖瓦。厲騰站在圖瓦身後,眸低垂,面上沒有一絲表情。
圖瓦先笑呵呵地開口,介紹道:「對了boss,我給您介紹一下。這個兄弟叫lee,四年前開始跟我的,身手好,頭腦好,絕對的人才。」說著干咳一聲,「lee,過來跟boss打個招呼。」
厲騰於是上前一步,「bos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