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你有口福了。」沈賀一進門便呵呵笑道:「回來路上碰上長子,便見他拎著兩條魚東張西望。」長子與沈默的年紀相仿,姓姚,因為身材高大,大家便叫他『長子』,久而久之,便把原先的名號給頂替了。
姚長子為人忠厚義氣,與沈默最是相善,常常在一起玩耍。那天沈默被蛇咬了,還多虧了長子將他背回去,否則他的小命一准被閻王爺收了去。
「他說在家里等你不見,便到街上尋找。」沈賀將魚擱在盆里,一邊熟練的去鱗去鰓,開膛破肚,清洗干凈,一邊笑道:「見到我時,他已經轉悠大半天了,我跟他說了你的情況,他這才放了心,還把這魚給我,說讓你補補身子呢。」這些活都是這一年里,媳婦病倒後才學會的。放在一年前,沈賀連生火都不會,更別說整治魚了。
「他怎么沒來?」歇了一天,沈默已經能坐起身子,斜倚著窗台問道。
「這里是沈家大院,規矩多多,不是咱們那來去自由的草棚子。」沈賀壓低聲音道:「族里人多嘴雜,還指不定說什么呢。」
沈默安靜片刻,輕聲道:「要不……咱們明天搬回去吧。」
「回去?」沈賀將頭搖得跟波浪鼓似的,故作輕松道:「我可住夠了那草棚子,一天也不想回去了。」他說話時是背對著沈默的,通紅的眼眶也就無人看到。
卻不知坐在床上的沈默,也是兩眼通紅,鼻頭酸澀,如鯁在喉……
爺倆就這樣沉默著,小小的閣樓上,只有柴火噼里啪啦的響聲,那是沈賀將處理好的鯽魚下了砂鍋。
魚下了鍋,活計告一段落,沈賀疲憊的坐在凳子上,捻個羅漢豆到口中咀嚼,咽下去喝口水,才察覺到氣氛的凝重。他知道心思突然細密的兒子,一定察覺到什么了,便故作輕松的說笑道:「等老爹我有了錢,一口吃十個茴香豆。」
「別噎著。」沈默失聲笑道。
沈賀呲牙一笑。關切問道:「樓下那女人沒再上來吵你吧?」
「沒有。」沈默搖搖頭。撒謊不眨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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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賀點點頭。終於看到桌上地陶罐和葯包。奇怪道:「誰來探望了?」
「殷小姐……地丫鬟。」沈默實話實說道:「說是讓咱爺倆補補身子。」
沈賀頓感不安道:「這怎么使得。你怎么能要人家東西呢?」
「我連地都下不了,想不要也沒法跟人家爭啊。」沈默一指床頭道:「喏,一口都沒動,就等您老人家回來處置了。」
「這個……」沈賀坐卧不寧道:「昨日蒙人家免除葯費,已經是非分了,現在再要人家的東西,這個人情怎么還啊?還不上的。」
「慢慢還就是了。」沈默呲牙笑笑道:「你還不上我還,我換不上你孫子還。」
沈賀直翻白眼道:「那倒不至於吧……」便也接受了這份饋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