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九章 有嘉靖朝特色的政治斗爭(2 / 2)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2422 字 2020-09-11

孫鋌接過話頭道:「我猜的是『鮮』,你看,畏貓者魚,畏虎者羊,魚羊並合為『鮮』字。難道不對嗎?」其他幾個也附和著點頭道:「卻有幾分道理。」

徐渭眯眼笑道:「這謎面可是三句,你光解了前後兩句,中間一句怎么講?魚和羊鼓什么鼓?」

「拙言,你來說,此人是不是強詞奪理?」孫鋌拍案而起道。

沈默呵呵一笑道:「文和兄,我想文長兄是另有所指,」

「那你說是什么?」孫鋌反問道。

「二鼓乃『亥』時,三鼓乃『子』時。十二生肖中,亥是豬,畏虎也;子是鼠,畏貓也。『~子』並坐,謎底也許是一個『孩』字。」沈默笑著解釋道:「不知道我猜錯了沒有?」

「明知故問。」徐渭沒好氣的翻翻白眼道。

「哈哈,這真是鹵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啊!」孫鋌歡欣雀躍道。

「又不是你猜出來的?高興個啥?」徐渭瞪他一眼道:「還沒把你的酒喝了呢!」

孫鋌想要耍詐,徐渭卻直是不依,兩人一陣攪鬧,惹得眾人哈哈大笑。這時下人添上幾個熱菜,七人便重新推杯換盞,吃酒耍樂起來。

~~~~~~~~~~~~~~~~~~~~~~~~~~~~~~~~~~~~~~~~~~~~~~~~

席間十分默契也沒有問沈默和徐渭在西苑的差事,因為那同屬最高機密,問了後答與不答,都很讓人糾結。

但朝中最近發生的大事,已經足夠這些初涉官場的年青人,興致勃勃的討論一番了。只聽吳

「丙辰外察剛剛過半,吏部和都察院已經以年老、謹、無能、貪酷等罪名,黜落兩京一十三省左右按察使、左右布政使以上三十余人,知府以下更是不計其數,其中僅咱們浙江有三個知府,十七個知縣被免職!」

孫接著道:「再加上冬天里對京官的排查,前前後後有三百多名官員被黜落了。」說著嘆口氣道:「許多嚴黨人物受到處置,或調用,或閑住,矛頭直指嚴閣老。」

「是啊渭點頭道:「這兩次考察,使嚴黨受到嚴重的沖擊和削弱。但是京官四品以上並未在這兩次考察中,」說著嘿嘿一笑道:「如果明年的丁巳京察,依然由李默主持,嚴閣老恐怕要變成禿了毛的雞了!」

「很顯然,李默是得到陛下默許的。」孫鋌興奮叫道:「看來嚴閣老的日子到頭了!李默要接班了!」卻見別人都不吱聲,他不好意思的撓頭道:「忘了忘了,李默對咱們恨之入骨了。」他們七個同窗同科同鄉,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系,在任何人眼里是一體的。

沈默苦笑道:「對不起,拖累大家了。」

眾人呵呵笑道:「是怕拖累,就不來找你喝酒了。」

沈默感動的笑笑道:「你們心,李默成不了事,嚴嵩也倒不了台。」

「真的么?」孫鋌信道:「嚴嵩今年七十七,超過致仕年齡七年了。我覺著陛下現在有意讓李默接他的班了。」

「原來有可能,」渭吸一口杯中酒,嘿嘿笑道:「但現在是不可能了。」

「何出此言?」眾人齊聲問。

「因為他和:下擰巴。」徐渭咂咂嘴道:「陛下不會把這樣的人放在身邊的。」

~~~~~~~~~~~~~~~~~~~~~~~~~~~~~~~~~~~~~~~~~~

正說話間,突然有冷風從門外吹進來,眾人一起往外看見天邊起了一絲雨雲。他們已經知道,北京伏天,片雲便可致雨,不由紛紛嘆口氣道:「這鬼節氣,怎么天天下雨呢?」

「下雨多好稼能喝飽,人也涼快。」諸大綬呵呵笑道。

「下雨天還是留客天呢渭笑道:「我們可以心安理得的吃大戶了。」

「吃我這么多年了,也沒見你虧心過。」沈默笑罵一聲道。

果然涼飆一卷上就是烏雲滾滾,噼里啪啦的傾盆大雨轉眼便來幕頃刻間遮蓋住門窗,卻也將悶熱一下子驅散。

感受到大雨帶來的清涼,徐渭興奮的用一根筷子敲著碗,唱起了京韻十足的曲兒道:「西北天邊風雷起。霎時間烏雲滾滾黑漫漫,嘩啦啦大雨賽個涌泉……」唱的是北京的雨景,的確生動。

讓這場大雨一攪,眾人也忘了起初的話題,說起別的事兒來。等吃喝完了雨還沒停,便撤了酒席,打馬吊消磨時間。往常最是積極的徐渭,這次竟主動讓賢,看著打了一圈後,起身道:「我有點暈,出去看雨清醒一下。」

沈默也會意的起身道:「我去陪陪他,讓雨淋著著了涼不好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牌上,隨口應道:「去吧去吧。」

沈默便出了廳堂,在回廊盡頭,看到了面對雨幕而立的徐文長,這時候天空一個霹靂閃下,映得他的背影那樣的閃爍。

沈默走過去,徐渭頭也不回道:「怎么辦?」

沈默面上的雲淡風輕一掃而光,轉而一副無比憂愁的樣子道:「束手無策。」說著嘆口氣道:「雙方不在一個等量級上,就像蚍蜉撼大樹,除非大樹作繭自縛,不然我們就算機關算盡,也無濟於事!」方才在里面時,他信誓旦旦說李默不會長久,不過是安一下弟兄們的心,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那位神神道道的皇帝到底是怎么想的。

「如果李默不完蛋,」徐渭幽幽道:「那么你就要完蛋,除我之外的瓊林社的弟兄,也永無出頭之日了,而且王誥會在東南立足,胡宗憲也完蛋。」

「我知道。」沈默伸手接一把冰涼的雨水,又嘆一口氣道:「可我真的沒有辦法。」

「我有辦法。」徐渭冷不丁冒出一句道:「可這法子太毒太狠,是要人命的!」

「什么法子?」沈默激動的聲音都變了調。

「先說敢不敢干吧。」徐渭回過頭來,在一道劃破天際的閃電中,面色猙獰無比。

「敢!」沈默咬牙切齒道,卻又旋即吃不准道:「還是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