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七章 沈京的老婆(2 / 2)

官居一品 三戒大師 2486 字 2020-09-11

但王直還沉浸在****的幸福中,他天真的以為,浙江的海道官員會永遠把他當作維持海面秩序的助手。一時麻痹大意,沒有察覺到當局這一明顯的意圖,結果被王懷以大軍誘殲,損失慘重,己身也險些不保。

王懷的行動使他的幻想徹底破滅,王直感嘆雲:『此皆赤心報效,諸司俱許錄功申奏,何反誣引罪逆及於一家?』可見誰也有天真爛漫的時候……由於在大陸沿海無法活動,他便具得到異域日本開拓據點了。

因為當時日本戰亂,物資匱乏,他這樣壟斷性的大海商,受到了日本人的禮遇。於是王直在日本結交了很多權貴大賈,因為他講義氣,重信用,慷慨好施,又讀過書,不似一般的海商那樣粗鄙……在日本人眼中,那簡直就是儒雅的長者,因而廣泛博得日本人的信任和推崇。

借助天時地利人和,王直的勢力蓬勃發展,很快就恢復了元氣,並實現了質的飛躍,已經成為了海上最強大的力量,無需看任何人的臉色。

~~~~~~~~~~~~~~~~~~~~~~~~~~~~~~~~~~~~~~~~~~~~~~~~~~~~~~~~~~~~

「這就是我了解的全部情況,所以王直那樣說,也不是完全胡謅。」胡宗憲訴說完畢,端起茶盞喝一口,對沈京道:「你接著講吧。」

沈京撓撓頭道:「講到哪了……哦,對,別的不說,王老板確實很夠意思,不但管吃管住,還帶著我們周游日本全國,」說著咋舌連連道:「說了可能都不信,各地諸侯聽說『五峰船主』出訪,紛紛列隊熱烈歡迎,好吃好玩好伺候,比對待他們那個什么……將軍都熱情。」即使到現在,沈京還是箕著不可思議,嘿嘿笑道:「說句不著調的,我都佩服死那老先生了,瞧人家怎么混的……」

沈默咳嗽一聲,提醒越說越不著調的沈京道:「後來呢?你們什么時候回來的?正事辦得如何?」

沈京這才訕訕打住道:「我們也著急啊,但王直只是讓我們吃喝玩樂,遲遲不肯給我們答復,只說自己瑣事太多,需要要料理妥當再說。就這樣拖了半年多,大概到去年二月份,他才突然對我們說,可以跟我們回來了。」咽口吐沫接著道:「當時他帶著義子毛海峰,跟我們同在一艘福船上。誰知起航之前,他突然強拉著官階最高的陳千戶跳上了岸,對我們說自己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情沒有料理,所以讓毛海峰先作為全權代表,來大陸跟我們談判。」

對於這個結果,沈默毫不意外,如果王直真這樣就回了國,那才叫怪了呢。

看著胡宗憲一臉失望,沆默安慰道:「雖然沒有見到王直本人,但總算接上頭了,也算是重大進展。」

胡宗憲緩緩搖頭道:」你看看那個毛海峰送來的信再說。」便去書桌上取來一封信箋,沈默看一眼那筆字,尚算工整,再看文采,只能說是粗通,此人應該讀過三五年的書。稍加判斷之後,便開始閱讀這封十分有特點的來信:

這封信開頭,先是以謙卑的措辭,承認自己犯了罪,但願意戴罪立功,為國家徹底剿滅倭寇,然後又話鋒一轉,吹噓現在自己多牛多牛,有槍有船又有人,在日本很混得開,只要我四處游說威逼,他們肯定不敢再派人騷擾閩浙了。

通讀全文,廢話連篇,真正有用的只有一句:『願將松江各處舊賊或擒或剿、或號召還島,惟中國所命,但要通貨、互市。』說一千道一萬,還是要求朝廷開放海禁。

看完之後,將那封信擱在桌上,沈默輕聲問道:」後來呢?」

「當時的局勢看,」胡宗憲嘆口氣道:」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答應他的,這事兒我做不了主。」說著看沈默一眼道:「但是……」

「但是現在朝廷准備重開市般司了。」沈默笑道:「所以您覺著死結有解了,對嗎?」這才是胡宗憲找他來的真正意圖。

胡宗憲坦率的點點頭道:」是的,那個毛海峰在我這待了半年多,聽說朝廷要重開市舶司,急得上躥下跳,從去年開始,就幾次三番催我給他個准信兒好回去復命,我想讓你去跟他談談。」

沈默恍然,胡宗憲之所以如此大的排場把自己從紹興接來,就是為了凸顯出自己身份的高貴,讓那毛海峰願意跟自己談判。

沈默卻沒有立即答應,而是面色猶疑道:「市舶司的事情,本身就承受著很大的壓力,那些御史言官緊緊盯著呢,如果我一上來跟個倭寇頭子瓜葛上,恐怕要雞飛蛋打的。」

胡宗憲自然知道沈默不好忽悠,給沈京遞個眼色,沈京忙接口出恭,躲開了這場密談。

待沈京走掉,胡宗憲才壓低聲音道:「誰讓你跟他真談了?」

「您的意思是?」沈默不動聲色道。

「假談判,真誘敵。

「胡宗憲小聲道:」那個毛海峰雖然也算率精明人,但跟你完全沒法比,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定能把毛海峰給說服了,讓他去日本給王直做工作,讓他回來談判。」

「王直回來又能怎樣?」沈默緩緩搖頭道:」海寇以強者為尊,那些大大小小的勢力雖然都聽王直的,卻都有獨立的武力,王直在時,尚能控制這些人。如果他不在了,那些就會失去控制,到時事情會更加麻煩。」

「兄弟你過慮了,」胡宗憲自信笑道:「有道是擒賊先擒王,昔日曹孟德都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了,難道我胡汝貞不會利用王直這張王牌嗎?」

沈默無言以對,因為他對胡宗憲十分了解,知道此時說什么都沒用了。如果多說,反而會讓雙方原本很親密的關系產生裂痕,沒有一點好處……

但這並不意味著沈默屈從了……通過陰死趙文華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沈默的心機有多重……所以陽奉陰違這種事兒,他做起來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

胡宗憲卻以為沈默答應了,歡喜道:「他現在就在沈京家,你正好可以借口去沈京家住宿,趁機與他談談。」

「好吧。」沈默點頭笑道:「誰讓您是總督呢?」

胡宗憲不好意思的笑道:」我並不只是為這件事找你來的。」頓一頓,很嚴肅的對沈默道:「我要跟你談一談市舶司的事兒。」

「以總督的身份?」沈默淡淡笑道:「還是兄長的身份?」

「兩者都要說,」胡宗憲道:「作為總督,我當然願意你去干了,可作為兄長,我不想讓你去趟這個渾水。」